淮鸢道:“那我便直说了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前不久托人在京郊置办了个宅院,人是住进去了,可我一听那交易价格实在离谱,我寻思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求人帮忙瞧瞧,可我初入京城,也寻不得人脉,这不,只能求到郑太医您这儿了。”
闻言,郑太医紧锁眉头舒展开,原以为她求的事只大不小,没成想是这样的小事,便道:“要看这个,你去找户部的看看就成了,不是什么难事。”
淮鸢道:“是嘞,不过那砧基簿哪是我要看就能看的,若是郑太医出面没准人家还卖个面子,我算哪根葱,只怕没人搭理呢。”
郑太医思忖片刻,也道是这个理,道:“户部侍郎有个烦心事,你若帮了他,莫说看那砧基簿,就是要百两黄金,他都双手奉上。”
看来这烦心事不是易事,淮鸢面上仍作惊喜,道:“真有此事?郑太医可知道是什么烦心事?”
“我若不知,还和你扯这些做什么?”
原来那户部侍郎去岁大婚,娶的是青梅竹马的商户女,他年近二十五好容易同意娶妻,尽管这女子出身低,相貌也普通,家里好说歹说到底是同意了。
谁知好景不长,成亲一年多,那女子肚皮迟迟没动静,本就急着抱孙子才勉强同意亲事的沈夫人不干了,先是将她贬得一文不值,成日罚她廊下站规矩,伤了夫妻情分不说,还惹得那女子寒冻受凉,伤了身子。
眼看这头没了期望,那沈夫人又寻思起别的门道,近日竟是张罗着要给沈郎相看新夫人,这旧的还病着,新的已经要入门,闹得是家宅不宁。
淮鸢算是听明白了,那沈侍郎是想着将夫人身子调养好,到时候生个白胖小子堵他母亲的嘴。
虽然替那女子惋惜,明明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情分,谁知竟是嫁到这样一户人家,公婆不喜,丈夫不作为,真是可怜。
不过这也不是她能管的事,没准人家期盼的就是嫁入官宦人家,打着一个受难,全家后代享福的念头。既然求的是养身生子,这不是正好碰上她的专业了吗,若真能帮得上,那女子想来也会好过些。
淮鸢道:“可有太医去瞧过了?”
郑太医摇头,道:“你是不知,沈家夫人可怕得很,请遍京城大夫去瞧她儿媳,个个说了她除了瘦些,身子健康得很,并不影响生养,可人家不信啊,说他们是庸医。后来又求到太医院,前前后后不少太医去瞧了,回来都说人家身子好得很,脉象壮如牛,她又不信。再后来,谁都不敢去惹得一身骚,一见那沈夫人都吓得绕路走。”
看来难的不是沈少夫人的病情,而是如何应对难缠的沈夫人。
郑太医道:“若不是你有事求沈侍郎,我定要劝你别趟这浑水。”
淮鸢笑了笑,道:“就算没事求他,我也是要去看看的,那女子过得可怜。”
郑太医目光微凝,盯着她看了许久,叹息道:“世道艰难,你能翻越院墙走出来,很好。”
男子能察到这儿,已是难得,淮鸢只正色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郑太医举荐下,淮鸢隔日便上了沈府,还没自报门户,管家已将她迎了进去,边引路边道:“总算等到您嘞,少夫人病了这么多日,人都消瘦许多,整个人病恹恹的总不见好,夫人看着都来气。”
淮鸢道:“沈夫人可在?”
管家忙应道:“在,夫人说您直接去看少夫人就行了,不用讲究那些礼数,她也是心疼少夫人,这几日急得忧思郁结,饭都少吃了……”
淮鸢不再说话,一路听管家说着沈夫人如何如何上心,如何如何替这个家烦忧。
好不容易走到少夫人院子,他终于阖上嘴,迎面走来个粉裙双十少女,淡淡看了眼管家,道:“多谢,白太医请。”
淮鸢点头,跟着走了进去。
如何也想不到,传闻中体虚瘦弱的沈少夫人,如今竟成了这幅模样。
见到来人,她支起身子,半倚在床边,脸上挂着局促讨好的笑容,脸颊丰腴随着她扯起的嘴角,皱成一团。
“您是白太医吧。”女子声音嘶哑,犹如带着倒刺的木头划拉地面,粗粝干涩。她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丫鬟端来茶水润了润喉。
淮鸢朝她宽慰笑了笑,示意她不用这样紧张,抬手替她搭脉。果然,如郑太医所言,脉象平稳有力,寻常人或多或少总有些肝火旺或是气虚的毛病,沈少夫人甚至都探不出什么不足来。
仔细打量她的面色,的确也不似感染风寒的模样。
沈少夫人知晓瞒不过她,坦白道:“其实我早前染的风寒早就好了,现在身子没有什么不爽快的。”
淮鸢心道,果然。
接着便听到她红着脸,低声道:“只是我担忧,我这病一旦好了,婆母又该罚我做这做那的,连见相公都没时间,那还……那还怎么怀上孩子。”
淮鸢敛额,那婆子难不成疯了,不让夫妻俩相处,就想凭空抱个孙子?又觉得不至于,道:“沈侍郎可曾经瞧过?”
沈少夫人一愣,道:“相公要瞧什么?”
那便是没有了,淮鸢叹气,道:“你的身子既然无碍,相较寻常女子更是强健,要想怀上孩子不难,何况你们成亲已有一年多,再如何少相处,应也有孕了。既然问题不在你这儿,自然是出在沈侍郎身上了。”
沈少夫人大惊,忙道:“怎会是相公的问题?”
淮鸢正要解释,丫鬟忽然插嘴道:“少夫人,奴婢和您说的林夫人成亲十年没怀上孩子,不也是她相公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