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想惩罚严寒,逼迫他在二者间为难抉择,她承认,她见不得他活得好好的。
淮鸢难得休假,睡了个天昏地暗,才觉缓过劲来。
差南焉送信给晏屿青,将严媛之事告知,又去何贵人娘家府上送了信,让她家里人放心。
和云泷在街上逛了半日,七七八八花了不少银子,直到太阳落了山才回到客栈。
今日晏屿青和成珺皆入了宫,算算时辰想是宫宴刚开始,云泷看着碗里掺了辣椒的肉沫面,忿忿道:“他们倒是吃得好,我们只能在这四面漏风的地方吃面。”
淮鸢笑道:“有肉有菜,还不用虚与委蛇,我宁愿吃面。”
她参加过一次宫宴,那是皇帝犒赏宫中太医,特许家眷入宫赴宴。
长长望不到尽头的桌席摆满屋里屋外,淮昀只是个不上不下的职位,席位被安排在院外。
他倒是乐得自在,能吃得上盛宴,还用不着拘束,时不时同身侧太医说几句,再替淮鸢夹菜,好不快活。
皇帝皇后入席时,众人跪倒在地,嘴里齐齐念着恭敬话,淮鸢壮着胆子抬眸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两人,一副伉俪情深模样,还想再看,后脑勺传来一阵力,她险些将头栽入地里,侧眸瞧见淮昀警告目光,她便再不敢去瞧了。
那是淮鸢头一回直面皇权,也深深感受到至高无上的威严肃穆,臣子两侧恭敬跪拜,皇帝熟视无睹阔步向前,这一幕深深印在淮鸢脑海之中。
自那日之后,淮鸢再也不嚷嚷着将来要和父亲一样做个太医。
只是造化弄人,她如今还是做了太医。
云泷未入过宫,自幼生于江湖,对此不置可否:“我还没吃过宫宴呢,想必一定是大鱼大肉,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淮鸢没否定她的畅想,低头浅浅含笑。
正喝着汤,南焉忽然出现,淮鸢心头没由来的一滞,涌上一阵不详预感,下一瞬便听见他冷声道:“宫中出事了。”
却说这一边,成珺和昭德王入了宫,先去了乾清宫,同皇帝恭贺了新年,又去见了太后说了许久的话,成珺还被催着到了找媳妇的年纪,虽他一人窘迫得紧,整体倒算是其乐融融。
晚宴开始,晏屿青跟着皇帝从乾清宫过来,因算是家宴,宫中大多称得上名字的嫔妃也都到齐。
何贵人喜欢热闹,顶着大肚子下人簇拥着坐到嫔位之下,如今宫中只她一人怀有身孕,皇帝又极为看重,就算仅仅是个贵人,她坐到上头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皇帝一走进殿中,顾不上他人行礼,径直走到何贵人面前轻轻搀扶起身,道:“爱妃无需行礼。”
周遭不少人头一回亲眼看见皇帝如此宠爱何贵人,心中纷纷打起算盘来。
当今皇后雍容华贵,家境优越,偏生得一副勉强算得上清秀模样,放在寻常人家做大娘子不出错,可落在佳丽三千,百花争斗的后宫,那点姿容只能落尘。
后来盛贵妃进宫,母家将军府战功赫赫,得皇帝重用,人又生得张扬明艳,艳压群芳,在很长一段时日都称得上是独宠,更是在一年间从贵人直升至妃位,在生下姝华公主当夜便升了贵妃,协理六宫。
皇后的权势分了一半给她,换作旁人免不得争斗,只是皇后母家并无真正权势,一来不愿与盛将军府作对,二来当今皇后最是贤淑良善,索性让贵妃掌管事宜,自己躲进佛堂不理世事。
一时之间,盛贵妃风头无限,宫中没人敢与她争斗。
直到后来梁美人进宫,凭借出色美貌以及一双能言善辩的巧嘴,不仅讨了皇帝宠爱,还得了贵妃宽宥,任凭她分去皇帝盛宠。
只是梁美人太过盛气凌人,眼高手低去招惹太妃,没人知晓她到底对太妃说了什么,竟惹得早已隐世的太妃出手惩治了她。
虽然梁美人被贬去了太妃陵,皇后却重新掌管六宫,宫中维持着奇妙的平衡。
直到何贵人怀胎,才打破这本就勉强维持的平和,宫中的浑水再次搅动。
太后皇后难得同时出席,二人分坐在皇帝两侧,皇后坐得稍下些,一身明黄礼服衬得她本就瘦弱的脸颊更加平平无奇。
盛贵妃倒是盛装,一袭烈红如火的长裙在一众淡雅中显得格外显眼,今日她母家的哥哥来了,的确出得起这风头。
晏屿青向来不喜这种场合,择了个皇子身边的席位,只做个闲散王爷,眼神都不朝那头分一息。
只不过席上不少妃嫔从未见过晏屿青,这位大成瑾王极为神秘,少年将军风光无极,却在一夜之间远离朝堂,甚少入宫。
进宫时日久的倒还好,从前多少也见过,不少刚进宫没多长时间的年轻妃嫔,忍不住拿眼不断瞧来。
殿内烛灯极亮,男人俊朗硬挺的容颜一览无遗,玩世不恭的眼眸垂落,目光慵懒搭在地上,更显得翩翩公子,与皇帝相比较,是另一种更加年轻朝气的英俊。
晏屿青对缕缕投来的视线只作不知,屈在桌上的食指轻扣桌沿,透着几分不耐烦。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晚宴总算开始。
舞女伴着丝竹声入殿,随侍宫女斟酒,一道道菜色奉上。
皇帝妃嫔时不时说着话,成珺昭德王和盛将军搭话,晏屿青只要吃着眼前饭菜,可谓是十分舒坦。
“这道核桃银耳汤,是微臣令人取西北纸皮核桃熬制,果仁饱满鲜甜,最是养颜,特此为皇上皇后、各宫娘娘献上。”盛辰新起身击掌,眯着眼直笑,唇上两搓胡须一颤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