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学妹大胆问他:“陆学长,清大我是考不上了,你研究生去哪?我看看还有没有机会。”
哄堂大笑。
陆承风也笑了,他当时穿着西装站在台上,姿态闲适而泰然:“可以,努力学吧,去考约翰斯·霍普金斯。”
他说那所学校位于巴尔的摩,一座风光漂亮的港口城市,拥有大西洋数程海岸线,无数良港,气候温和,适宜居住生活。
陆家做近海风电和良港起家,陆承风年少轻狂。
即便再怎样渴望挣脱家族的枷锁,提起海港,却仍然本能放缓语调,眼底水色,浮现寸寸柔情。
那时候她坐在下面,望着他站在高处。
他原本就比她高许多,他在台上,她在台下,他西装革履贵气风华,而她校服一身灰扑扑。
那么远的距离,那么不起眼,仿佛这辈子,他也不会有机会看到她。
他不知道她曾经把这句话当了真。
心里默默地发誓,要努力学习,毕了业就去考那所学校。
去看海岸良港奔流的浪水,霍普金斯的月,冬季到来,看巴尔的摩满城的雪。盼望能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
可是后来命运流转,他们谁都没能去成约翰斯·霍普金斯。
他成立了华越,英年便声名大噪,即便去美国,也是前往洛杉矶。他将华越的技术部设在那里,倾注满腔心血。
南加州滨海风光无限,不会下雪,与马里兰毫不相同。
而她,毕业后跟着他脚步离京来沪。
她喜欢他太久了,这场从年少开始的喜欢,到了人生隘口,还是没有改变她任何选择。
云挽突然觉得喉咙苦涩,脸上笑意消失,血色退得无影无踪,她下意识错开半步,突如其来的一嗓子:“云挽!”
浑身骤然一颤,后腰撞到桌角,她没有站稳,往后倒去,眼前阵阵晕眩,很快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
再醒来是医院,云挽睁开眼,头顶一片刺目的白。
“你醒了。”
她虚弱回头,看到是栾琛:“我是晕倒了吗,今早上好像没吃早饭。”
可能真是低血糖,不然也不会站不稳晕倒。
然而栾琛的神情很古怪。
外面雨重新下起来,声音嘈杂,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雨幕之中。
云挽看出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她顿了顿:“我的身体……有什么不好吗?”
有瞬间她想了无数个可能,会不会是什么急性病症,或者难以根治的大病?
否则栾琛脸色怎么会那样难看呢。
“栾琛,栾琛?”
男人肩膀有打湿的痕迹,还没有干,在进病房前不久他淋过雨。然而此刻垂着眼睛,他的嘴很干:“云挽。”
他慢慢抬起眼。
云挽对上他视线,忽然察觉到心里有股无助不安:“嗯。”
他声音哑了,显得很疲惫:“你怀孕了,知不知道。”
她愣住。
那句话犹如天幕劈下一道天雷,极致的闪电划过云层,割裂了雨幕。她躺在床上,有瞬间有片刻茫然。
心脏像被不轻不重捏了一下,紧接着,手腕无意识搭上自己小腹,指尖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