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法迪希伯来人的命运和穆德哈尔人十分相像,只不过针对他们的迫害和驱除更早,在15世纪初期就已经出现了苗头。
希伯来人也有很多群体,意大利和德意志的希伯来人已经出现了家族寡头的苗头,势力展很快,但西班牙的塞法迪希伯来人远远比不上他们,大部分都属于无产者,温顺而不极端,过一半人已经受洗为基督徒。
原时空中的大驱除运动固然跟伊莎贝拉一世本人的宗教极端情绪和罗马教廷的隔空干涉分不开关系,但社会层面的大规模排斥却是出于经济和利益,新兴的基督教工商业者对穆德哈尔人及希伯来人的蛋糕起了贪念,引矛盾,最后又将这种风气吹向整个社会,以至于毫不在乎他们到底有没有皈依。
如果你皈依了基督教,那就从文化上排斥你,如果文化也改变了,那就从血统上挑事,罪名这种东西,只要想找,总能找到。
弥合矛盾很难,挑起矛盾却再容易不过了。
原时空中西班牙人对非基督徒和“疑似非基督徒”的大驱除对整个地区的经济造成了严重灾难,局势彻底失去了控制,到处都是混乱,本应属于国王和政府的审判权力被滥用,西班牙因此失去了几十万的熟练工,对资本主义的展带来了难以磨灭的损失。
但是,客观上来说,这场运动对西班牙的民族构建起到了加作用,宗教狂热的社会风气不仅有助于基督教各王国之间的团结,还促进了大航海的开展。
在黑暗的大海上,冒险者们面对无尽的恐惧,所能依赖的除了心中的贪欲,就只有神圣的信仰了。
截止到1475年初,半岛上的宗教矛盾进入了新的高潮,东罗马帝国对格拉纳达的圣战无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由于南部通道被彻底堵死,大量格拉纳达摩尔人逃往北边,加入当地的穆德哈尔人社群,造成了持续不断的社会动荡。
在此背景下,曾经游历底层的胡安娜看到了一些机会,在她看来,既然主流的贵族和教士都不太喜欢她,不如从边缘群体着手,号召平民,关注弱小,保护穆德哈尔人和希伯来人的合法权利,获取他们的支持。
虽然西班牙历史上的大驱除十分残忍,但大多出于上层,穆德哈尔人和摩里斯科人都是被“逼反”的,这些温顺者受到了邻里乡亲们的同情,不少基督徒社区甚至会为他们提供庇护。
胡安娜见识过底层社会,认为无论是穆德哈尔人还是塞法迪希伯来人都没有对王国带来什么威胁,底层民众相处融洽,敌对关系全是贵族,教士和商人的鼓动起来的,底层民众都是被剥削者,反而没什么你死我活的理由。
于是,她将自己的“救国”计划分为两步,第一是接纳北逃难民,承诺为他们提供庇护,要求他们提供资金和兵员,第二则是着眼民众,用减轻税赋和分配田产之类的措施来获取他们的支持,抵抗外来干涉。
胡安娜认为,她的血统无疑是一生的污点,贵族和教士们永远不会真心接纳她,但百姓是不一样的,他们只会记住恩德,而非血脉。
于是,这几个月里,胡安娜在仅剩不多的王室领地中抽出了很大一部分,分给摩尔难民,提拔品德高尚,思想进步的下级官员,要求他们开展慈善活动,为贫穷者提供庇护棚屋和简单救济。
她也想过改革政府,从制度上赢取人民的支持,但她父亲留下全是一团乱麻,实在是无从下手。
胡安娜的行动让教士阶级和贵族阶级十分愤怒,原本支持她的势力也变得游移不定,托莱多大主教丰塞卡更是直接称病不朝,忙着向罗马教廷汇报情况。
“唐璜,一个月前,我去南边视察流民营地,为他们提供粮食和柴火,在那里,基督徒,穆斯林和希伯来人友善相处,没有什么争斗。”
胡安娜轻声说道。
“他们说,我是个好国王,愿意为我而战,自组建了三百人的民兵。”
“你说,我会成为一个好国王吗?”
“一定会的,我的陛下。”
唐璜坚定地说。
“我相信您。”
“不,我没有机会了。”
胡安娜苦笑一声。
“就在我去探望后的第三天,一些地主和贵族就来到了营地,硬是要说流民们是他们的私人财产,把他们强迫着拉到了自己的土地和工坊里。”
“现在,我没有士兵,没有金钱,没有支援,什么都没有。”
“越来越多的贵族和主教开始在费尔南多和卡洛斯之间选边站队,我这个正统国王反而成为了他们的背景板。”
“现在,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胡安娜闭上眼睛,疲惫地挥了挥手。
“去践行你的职责吧,我们都得践行到最后一刻。”
唐璜凝视着少女瘦小的身躯,心中有些悲哀,恭敬鞠躬后,转身离开,准备执勤。
这时,脚步声传来,教会的卫士直接赶走了王室的卫兵,气势嚣张地步入大殿,牢牢守住每一处通道。
接着,大主教丰塞卡的身影出现在胡安娜面前,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
“你想做什么?!”
唐璜见自己的属下被推得东倒西歪,当即怒,一把抽出宝剑,护在胡安娜身前。
“这里是王室的领地!”
胡安娜伸出手,让唐璜把剑放下,努力挺直腰杆,面向丰塞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