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星夜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
楼照林嘴角笑意淡了淡:“……看来效果不怎么样。”但他依然还是笑着:“没关系,下次换一首歌继续唱给你听。”
少年温热的吐气不断喷洒在连星夜敏感的耳廓和脖子里,他的鬓角隐隐燥汗,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被幻想中的楼照林抱住的感觉,他受不了地推开楼照林的脸,烦躁道:“你都是这么跟人打招呼的吗?”
楼照林眨了眨眼,凑得更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脸,”连星夜深吸一口气,脸颊被楼照林吹得滚烫,撇到一边说,“贴到我了。”
“那又怎么样,我就喜欢跟我喜欢的人贴在一起。”楼照林望着面前少年像水蜜桃一样润泽绯红的脸颊,细腻的皮肤甚至能窥见内部脆弱的玻璃结构一样透光的毛细血管,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在水蜜桃上啃了一口。
连星夜惊吓地捂住脸,左右看了看,本来就涨红的脸这下红得堪称无药可救:“你疯了?这是在教室!”
这个人总是这么开朗自信,连喜欢一个同性别的男同学都能轻轻松松说出口,他的家庭该有多幸福。
“别怕,没人看见的,”楼照林假装没看见侧座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吴向晓,指尖轻轻碰了碰连星夜红肿的眼皮,心疼地问,“你的眼睛好肿啊,今早也哭过了吗?”
看吧,他每次都能被楼照林发现,他病得真的很明显吧,为什么妈妈就是看不到呢?
眼见这人贴得自己越来越近,连星夜像扒掉一块黏在身上的狗皮膏药一样,奋力把粘在脸上的某个大块头挤开:“可以离我远一点吗?”
楼照林抬起手臂嗅了嗅,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在做戏:“怎么了?我身上很臭吗?因为太想快点见你了,就忍不住跑了一段路。”
连星夜默了一会儿,眉头皱起,一脸厌恶的样子:“不是,你太像个活人了,我不喜欢。”
楼照林大惊失色,连星夜果然还是更喜欢死的东西吧?如果他喜欢冰恋怎么办?
接下来,他纠结了半个早自习,要不要把自己做成僵尸,目光时不时瞥向连星夜,像是发呆时候的自然习惯,就像连星夜有事没事就啃自己的手一样,上一辈子他喜欢看着连星夜的背影,好在这一辈子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连星夜的脸。
当他不经意地扫过连星夜低垂的脖颈上被汗湿的高领打底衬衣,瞳孔骤然缩了缩。
连星夜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遮住身体的某一个部分,所以,这回连星夜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对自己做了什么?昨晚他打电话的时候……连星夜在做什么?
……
跑操的时候,楼照林老想趁机凑到连星夜身边再悄悄观察一下,却突然追上来的吴向晓打了一下屁股。
“艹,”楼照林一脚踢了回去,“谁准你打我屁股的?我屁股只有连星夜才能摸!”
吴向晓嘻嘻哈哈地躲开:“你俩真是有够黏糊的,他是没了你就会死还是怎么着?”
楼照林脚步顿了顿:“是啊,他的命被我握在手里,我要是松了手,他就没命了。”
“够了,我不要听,”吴向晓被麻了一下,搓了搓胳膊,忍不住吐苦水,“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说你要追老婆后,我跟你说句话有多难!每次都要趁连星夜去上厕所,搞得我好猥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偷情呢!”
楼照林恶心了一下:“想报复我,倒也不用这样自损八百。”
吴向晓表情猥琐地凑近,说小话:“所以你俩现在这是……?”
楼照林叹气:“别说了,小学霸特难追。”
吴向晓回忆着连星夜漂亮但冰冷的脸,愈发觉得自家兄弟是个勇士:“也是,不难摘怎么叫高岭之花呢,对了,正好学校最近请了两个心理医生过来,你要实在烦恼,要不去咨询一下感情问题?哈哈哈!就是不知道心理医生有没有教人怎么追人这个业务。”
楼照林一听到“心理医生”这四个字,立刻精神了:“心理医生?学校请这个干嘛?”
上辈子有这事儿吗?他怎么没什么印象?
“不知道,估计省里有指标吧,哎呀,学校总是喜欢做一些装模作样的事,难道你真指望他们能缓解学生的心理压力?装装样子罢了,而且就算有压力,谁会随便把自己的事儿说给陌生人听啊,还是学校请来的,指不定就被老师同学们知道了,还是不要对学校抱有太大期待了。”
楼照林却怀揣希望地想,连星夜一直不愿意去看病,这会不会是一次机会呢?
从小安逸幸福的生活环境,使他习惯性将事情往好的一方面想。万一连星夜跟学校的医生聊了一下之后,突然就想通了呢?万一学校和老师知道了连星夜的情况之后,终于懂得体谅他、关心他,不会再逼迫他了呢?万一他爸妈知道他病了之后,终于愿意带他去看医生了呢?
现在老师批评他,指责他,是因为不知道他生病了,大人们不理解他,是因为不了解抑郁症这个病,如果能找学校帮忙,向所有误解他的人解释清楚一切,是不是就能出现转机了呢?
在爱中长大的少年就是这样天真,以为只要解释了,别人就会懂了,只要你把真相剖出来给别人看了,别人就会信了。
殊不知你受的冤屈,除了你自己,没人会为你辩驳。
连星夜受的委屈,除了楼照林,没人在意。
……
这天体育课,他们班和三班一起打篮球。
楼照林的视线捕捉到连星夜时,连星夜正独自坐在树下用迷你单词本背单词。
这一单元的单词连星夜已经反复背了一周,还是记不住,有些高一高二学过,如今看着却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尴尬与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