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滚过云层,天河之上云水荡漾。一个呼吸之间,雨水痛快地落下,带着千军万马降临大地。
压顶的急雨让k城的夜晚来得格外快,天色已经昏暗。
老街好似很久前就废弃了,旧式的矮层楼里几乎没有灯光,临街的店铺少有开门。
偶有行人撑着伞匆匆路过,相遇时隔着沉沉雨幕摇摇递过去一个打量的眼神,又很快低头。
奚唐撑着伞走到一家杂货铺门口,杂货铺溢出些许光亮,将她笼住。
这条街难得开门的店。
她把长柄的雨伞收起,握着轻轻一抖,手臂舒展,像握住一把沾血的长刀。
"咔嚓……”
“咔嚓……"
剪刀划过纸张声音从身后的店铺传来,很清脆,即使在雨声里也很明晰。
这声音来自店里坐着的老人,她拿着一把大金管剪刀,手里正丹色的宣纸,游剪、推剪,灵动鲜活的曲线轻易成型,翻飞的红色纸屑飘到她花白的头发上。
老人坐在柜台后面,玻璃柜是卖香烟的,老旧却干净,里面可供客人选择的种类并不多。
"阿婆……阿婆……"
奚唐用手指敲击柜台上方的透明玻璃。
老人迟钝地抬起头。
她的皮肤耷拉在骨头上,皱起山川一样的纹理,看起来很慈祥,依稀让人窥见老人年轻时温婉的容貌。
奚唐不能判断面前老人的年龄,假如一个混血种的生活和平且安宁,那么他死亡的原因99%都是器官衰竭,得益于基因,他们基本不会生病。生命的历程比普通人长一些。
奚唐身边活过一个世纪的老人就有好些个,比如昂热校长,又比如她尊敬的导师让·格拉斯先生,他们直到奚唐死时都很生龙活虎,飙车喝酒无所不作。
这严重干扰了她的对老人年龄的判断。
老人放下剪刀,理了理手里剪好的纸,微微起身,
“你好,要什么?”
奚唐指着烟柜里最常见的一种云烟。
"一包这个。"
她并不抽烟,只是想找个由头向老人打听事情,因此顺便照顾她的生意。
"好的。"老人从柜子里面拿出香烟。
"多少钱?"
"25就好。"
奚唐从衣服包里窸窸窣窣找出零钱,白天的时候换的。
"阿婆你在剪纸吗?"
奚唐整理好钱,递给老人,伸手把烟拿里,放在在包里。她指着柜子旁边摆着的万年红宣纸纸,随口一问。
老人的眼睛转向剪好的几张纸,旗帜形,上面用毛笔写了字,平铺在玻璃上,等待笔墨阴干。
老人看着纸张,点点头,神色格外宁静。
“是什么字呀,阿婆?”
“唐,唐之为言荡荡也的唐。这是甲骨文,确实很难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