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疯了
黎县,连日阴沉连绵的天色今日终于绽放出第一道金光。
雨势渐停,精疲力尽的群众走上街道,却依旧因为那漫至大腿根处的水位寸步难行。
城中排水不灵,又怕影响饮水安全,得了天花而死的群众尸体无法通过水路运出,只能在街道的对岸,用沙土麻袋堆出了一个临时存放点。
苍州知府徐太清领着医官、士兵赶到黎县时,差点被那臭气熏得晕厥。
他入主了县衙府邸,此刻县衙厅中,还有许多老弱妇孺抱团聚集,热泪盈眶地盯着自家男人在水中劳作泄洪的身影。
徐太清赤着双脚蹲坐椅上,将一只靴子开口朝下,抖了两抖,竟然从里头跳出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金鱼来。
他颇感无语地将靴子放在一边,目光随着那些妇人向外看去,只不过看的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的黎县县令戚正阳。
暴雨停后,是戚正阳率先提出要升级城中的排水系统,也是他身先士卒,第一个扛起锄头淌进水中。
他的身边,还有许多兵士和自愿加入的青丁壮汉。他的周围,医官在临时设置点处把脉问诊,工人喊着吆喝,将一根木柱埋入水底,施粥的草棚粗具雏形……众人齐心,黎县,才得以喘上灾患过后的第一口粗气。
因为长时间在水中劳作,戚正往的肩膀、后背、腰腹、腿部传来了不同程度的酸痛。几天几夜未曾好好睡眠,戚正阳精神疲惫,身上肌肉被撕裂的那种疼痛却强迫着他清醒,看着这个满目疮痍的城市。
他揉着后脖颈处的软肉,再埋头一个上午之后,第一次抬起头来,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远处,似乎有一道流星划过,耀眼的白昼划过天际,正在以飞速向他靠近。
随后,又是更多的流星出现在空中,像一朵朵盛开的沙漠玫瑰铺满天空。
戚正阳用力眨了眨眼睛,呼吸变得急促。
他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流星,而是燃着火苗的箭矢被敌军射到了空中。
是敌袭!
*
迎亲的唢呐一路奏着欢快的乐谱,陈怡一身红妆,遮扇掩面坐上了停在府外的喜轿。在全城百姓的喝彩祝贺声中,喜轿缓缓离地,一颠一颠,缓缓向摄政王府前进。
摄政王府上下,今日通通起了一个大早。
沈蔺又是满面倦容地被青衣推醒,他拧着眉头坐在台前,继续翻着昨日尚未看完的话本。
丫头、小厮在厨房里外忙进忙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今日谢裕大婚,账房给府中的下人都发了赏银,连临时雇的厨房帮工都有份。
但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梁顺,看着谢裕独身一人了七八年,甚至一度误入歧途沉迷男风,如今这偌大的府邸,终于要迎来新的女主人,这怎能让他内心不感到雀跃?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就连早上青衣来取早膳时,梁顺看他都感觉顺眼了些,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着青衣就是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