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用过朝食在去就是了。”庄引鹤看着苏禾额角的细汗,随手用帕子替她擦了去,“一会我叫秦嬷嬷给你寻身衣服,你就坐在偏厅后面的暖阁里听着。”
“嗯,多谢都头安排。”
庄引鹤也不在看她,走到榻边,拿了件外衫披上,又去打开了内室的门,就看见守在外间的四个丫鬟,眼睛扫过四人,冲着一个容长脸的丫鬟,抬了抬下巴:“你,去寻一身干净衣物过来,拿到内室服侍苏小娘子换上。”
那丫鬟同苏禾身量相似,身段却差了不少,能叫他一眼相中的女子,自然是容色身段俱佳,别看苏禾整日里穿着粗布宽衣丝毫不敢露于人前,可他万花丛中过,一双利眼还没看岔过呢。
又朝着另外三个丫鬟道:“打水来,爷要洗漱;再去小厨房看看,将朝食摆上。”庄引鹤吩咐完,正要转身回内室,身后却传来一个丫鬟捏着嗓子,矫揉做作的声音:“爷,奴婢服侍您和奶奶更衣。”
那丫头仗着比别人貌美些,一贯掐尖要强,就是院里统一分发给下人的衣衫,她也要将腰身掐的细细的,原以为将来顶天攀上这院里的管事,将来也能过上有一两个小丫头服侍的日子,却不想昨儿爷居然过来了,怀中虽抱着个女子,但是不碍事,只要爷踏进这院子,她就有本事能得了青眼,飞上枝头变凤凰!
故而昨晚也不急着过来服侍,只翻箱倒柜的寻些艳色的衣服,一大早又支使同屋的其他小丫头们给她打水做活,她独坐在铜镜前描眉画唇,她一贯如此,又同管事有些拉拉扯扯的苗头,小丫头们也不敢得罪,只能任凭她差遣。
庄引鹤一开始没注意到人,直到听见这矫情的声音,抬头打量了一眼,那丫头似是察觉到了男主子打量的眼神,将头埋的低低的,漏出后脖一片细腻的肌肤,一个丫头能养一身的好皮子确实难得,只可惜,他不喜欢这样的。
“滚出去跪着。”苏禾能叫他怜惜几分,那是他心甘情愿,一个下人,主子还没发话,就想擅自做主,真以为他是什么色中饿鬼,来者不拒了?
那描眉画唇的丫头登时脸色惨白,她自诩爷的青眼没得上,却是头一个遭了白眼的,剩下的两个丫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贱货往日浪的都没边了,同管事拉拉扯扯不说,还总是拿腔作调的把她们当下人使唤,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谁还比谁高贵不成!狗仗人势的玩意,今儿才是你的报应。
另两个一出门,先是看了一眼跪在廊下的容儿,又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眼中俱是笑意,而后一个去提水,一个去厨房提饭;等那容长脸的丫头拿着干净衣服回来时,有些诧异,容儿向来是最得爷们喜欢的,今儿怎么叫罚跪在廊下了?
也顾不上多想,她手上的事还没理完呢。苏禾婉拒了丫鬟的伺候,自己穿戴洗漱好,再出来时,外间的圆桌上早已摆满了吃食,环饼、胡饼、扁食、熬得糯香的米粥并着些爽口小菜,另外还有蜜饯樱桃、糖渍梅子馅千层酥。
苏禾一时间有些傻眼,这——朝食不过就他们两人吃,怎就准备这么一桌子了?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吃,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叫厨房都备了些,尝尝,可有合口的?”庄引鹤早已落座,身边还有一个丫鬟替他布菜。
另一丫鬟忙将绣凳挪开些位置,苏禾依言落座,抬手就止住了丫鬟的布菜,直接道:“我自己来,我这不用你伺候。”她平头小老百姓一个,实在没叫人伺候过,也不喜欢用饭时身边站着个人。
庄引鹤一抬手,示意给他布菜的丫鬟也退下,两人便立在门两侧,以防主子们有什么吩咐。
“我也爱自己来,这样吃得香甜,”说着又夹了一筷子的小菜,“这个味好,你也尝尝。”
“谢谢,我自己来。咱们是不是有些晚了?”苏禾心里有些不安,从秦嬷嬷通传苏二来,到现在怎么也过去半个时辰了,看着庄引鹤还是不急不慢的样子。
“急什么?晾他们一会不妨事,不然,他来我就见,叫我这个县尉的脸往哪搁?你当谁都能见我呢?旁人又不是你。”说完,眼角带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苏禾。
这话说的暧昧,苏禾也不敢应,她又不是真傻子,纵然两世都不曾经历过男女情爱。可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看他这话里有话的意思,什么叫旁人不是她?若是她,又会怎么样?
他话一说完,这丫头的脸都恨不得埋进碗里,两人同塌而眠一整夜,早起时不见她害羞;不仅不害羞,还一脚给他蹬下了床,现在不过是言语撩拨两句,怎么还怕见人了。
“别埋了,再埋那碗也盛不下你,慢慢吃,又不急。要是吃饱了,咱们就去见见吧?”话音刚落,苏禾立马放下碗筷,看着庄引鹤,眼带期望地道:“我吃好了,咱们过去吧?”
饱不饱的不打紧,还是先离了这间屋子吧,这气氛实在有点诡异,她有些不想待着了。
“行,那就跟我去吧。”
苏禾跟着庄引鹤迈出外间的门,才一出门,就看见廊下跪着的丫鬟,那丫鬟原本是低着头的,眼角的余光瞥到苏禾的绣鞋,在她走近时,突然抬起头,眼中含泪的看着苏禾,哀求之意实在叫人无法忽视。
苏禾只能无视这份哀求,她不明白庄引鹤要她跪在廊下是何用意,但是她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主家责罚下人,不是她一个外人能插手的。容儿求助不成,恶狠狠的瞪着苏禾远去的身影,心中诅咒,这样恶毒的女子,等将来失了爷的宠爱,看她怎么教训她!
“你倒不是个心软之人,我还以为你会为她求情呢。”庄引鹤走着走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他曾在马球会当众责罚过办事不力的下人,小娘子们为了彰显自己良善、温和,看到他责罚下人,温声软语好一番劝解,却被他驳回了面子。
事后母亲还好一通埋怨,说他当众也不给小女娘颜面,这样的臭脾气,日后谁愿意给他当续妻。他并未解释,只是笑着哄母亲,将来定为母亲寻一个品貌俱佳的好儿媳。
“大人责罚自己院中下人,不是我一个外人能置喙的。”她自己如今还稀里糊涂的,实在是管不上别人的事,更何况,看这丫鬟的装扮要比其他丫鬟更精致,谁知道是个什么身份的,她还是闭嘴为好。
秦嬷嬷早在前院等着了,看见爷过来,忙迎上去,犹豫的看了一眼苏禾,才道:“苏小娘子的父母只说女儿叫人诓骗了,如今要咱们给个交代呢。爷,您看这?”
“不妨事,我去见见。暖阁布置好了?带她去暖阁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