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水的湿布贴在虞策之额头,他眉宇微动,将醒未醒。
舒白是真怵了虞策之身上作死的劲,分了一半被子?给他。
她摸索着钻进被子?里,虞策之便若有所感地贴了上来,他身上滚烫骇人?,对身体受寒的舒白却刚刚好,顿时缓解了她腹部的疼痛。
舒白便由着他八爪鱼一样贴上来,顺手从暗格拿了本书随手翻看。
一个时辰过去?,虞策之睫毛颤动,慢慢睁开双目。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触摸额头上用于降温的白布,垂眸看见身上盖着厚重的锦被,锦被之下,他和舒白紧紧贴在一起?,虽仍然隔着衣衫,但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虞策之微微睁大眼?睛,目光灼灼看向舒白,“夫人?给我盖的被子?,湿布也是夫人?放的?”
舒白被虞策之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气暖了一个时辰,精神恢复,心?情也比上午好了许多,“我让竹辞给你熬了药,既然醒了就自己出去?喝药。”
“我等下就去?。”虞策之动了动身体,仗着有被子?遮掩,悄然握住舒白放在身侧的手,见她默许了自己的小动作,不由心?中一喜,多日来愁云密布的心?情终于有了柳暗花明的转机。
他十分享受眼?下旖旎温馨的气氛,眉目舒展,凑着脑袋看向她另一只手握着的书册。
“夫人?在看什?么。”
虞策之很?快看清书上的字,狠狠一愣,“姜后传?”
他咬牙,压下心?中再度升起?的郁气,问:“这本书是坊间书生胡乱编排出的话本,前年?朝廷就封禁了,夫人?喜欢看这种?”
舒白翻过一页,慢条斯理道:“这本书的原形是正被朝廷通缉的江太后,如今的皇帝当?然不会让政敌的故事广为流传,更何况这本书里对江太后的描写十分正面,虽然我很?欣赏书里的江后,但如果我是皇帝,我也会禁掉。”
虞策之抿唇,沉默片刻又忍不住问:“夫人?是更喜欢江太后,还是当?今皇帝。”
舒白瞥他一眼?,收起?已经?阅览大半的书,似笑?非笑?说?:“都是当?权者,且手腕性情相似,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
不等虞策之放下心?来,舒白慢慢补充道:“但我更欣赏逃窜在外的江太后。”
舒白的目光始终落在书上,没看见身边虞策之霎时冷凝的神情。
他强忍着嫉妒和不甘,小声说?:“为什?么,江太后一败涂地,听闻她掌权时经?常折磨年?幼的皇帝,实在不是个好人?。”
舒白神色平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虞策之满心?不甘,绞尽脑汁问:“夫人?是不是觉得皇帝始终抓不住潜逃的江后,所以觉得皇帝不如江后。”
“皇帝不是抓不住江太后,是不能真的抓住。”
虞策之怔住。
“江太后出自随河江氏,祖上是和大梁开国皇帝一同立业的开国元勋,即便江氏已经?没落,南境守将仍有不少是江氏旧部,他们盘踞南境多年?,势力根深蒂固,江太后存活在外,那些守将多少有所顾忌,若是江氏无人?,或者江太后再无反击之机,守将们生出异心?,大梁便危险了。”舒白说?。
虞策之望着舒白侧脸,险些掩饰不住势在必得的野心?,他轻声说?:“夫人?见解通透,谢拾望尘莫及。”
“不过,半年?为期,皇帝迟早会抓住大厦将倾的江后。”舒白捏了捏眉心?,没有掩饰自己的猜测,“南境守将也不是傻子?,活着的江氏后人?也只能震住他们一时而已。”
“夫人?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在夫人?心?中,皇帝不如江后。”虞策之握紧舒白的手,恨不得让两人?的胳膊交缠在一起?。
“以女子?身挟天子?令诸侯,只凭这一点就胜过旁人?许多。”舒白说?。
虞策之将脑袋靠在舒白肩头,固执地问:“那位皇帝要怎么做,在夫人?心?中才能胜过江音。”
舒白没有回答,她垂下眼?睫,忽然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对上她打量的视线,“你很?在乎这个,皇帝是你什?么人??”
第030章第30章
虞策之身?体?骤然一僵,纤长?浓密的睫毛不停地颤动,“夫人不是早有猜测,我……我帮皇帝干一些脏活,陛下是我的主上,当年江音如何对?待皇帝,我也看见了一些,忍不住才帮陛下说话。”
顿了下,他?悄然主动凑近舒白,低哑着声音说:“我虽然为朝廷做事,但也视自?己是夫人的谋士,视夫人为主公,请夫人恕我一臣侍二主之罪。”
舒白用指腹摩挲他?的下颌,笑了下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和你计较,岂不是有藐视圣上之嫌。”
虞策之见她没有计较的意思,正要松一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有放回肚子,他?便听见舒白又说:“既然是人臣,应该知道囚禁同僚是什么罪吧,安锦和蔡掌柜,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他?们来见我,又打算什么时候认罪伏诛。”
虞策之呼吸微弱,默默从舒白身?侧爬起,大着胆子翻过身?,双手撑在舒白身?体?两侧,将她虚虚压在怀里。
“你总是误会我,我已经找到夫人,当然没有对?他?们两人下手的理由。”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夫人久久见不到安大人,想?必是因为陛下派安大人去临近州郡巡视稻田,安大人一时不在京城的缘故,至于蔡掌柜我也帮夫人打听了,他?家里有喜事,回老?家喝侄子的满月酒去了。”
他?慢慢倾身?,高?挺的鼻梁几乎触碰舒白的唇畔,“就算是夫人,也不能让我背这样?的锅——”
尾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