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秋翘着二郎腿,拿起册子记下这三人的名字。
范郎中长子唤范并,次子唤范建,侄子唤范晚,其他信息暂时也不知,反正她不日就要上任跑堂,总有遇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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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秋,麻烦你将这两壶桂花酿和浮玉春送上去,楼上的跑堂不知因何缘故耽搁了。”
许朝秋托起食案,走到二楼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入耳,她向四周寻去,径直走向声源之地——一位花娘在和客官致歉。
她对这位客官倒是印象深刻。这男子身长九尺,平常在楼里碰上,她一眼望不到人家脸。
花娘:“此事的确乃小女子之过,深感歉疚,还望客官海涵。只是腰部乃敏感之处,您刚刚应是无意碰到,小女没留神,一时手抖。这壶金斗泉就记在小女账上,如此可好?”
范建并却不领情,“在下如何碰了姑娘的腰?莫要信口雌黄,诬赖好人名声,适才不过是想看清楚你头上戴的珠花,谁知你突然转过身来,磕到这桌子角。”
“本公子不在乎这杯酒,只消你好好赔个不是。”范建手执折扇,轻轻一扇道:“要知道,本公子可是愿掷千金博美人一笑之人。”
跑堂让花娘躲在身后,上前一步,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莫拿珠花当说辞。客官非礼在先,何故让花娘再道歉?”
范建不答,自顾自喝起酒来。
跑堂面沉如水,就要发作,旁边的花娘却是侧身对他微微摇头。
没想到跑堂如此护短。许朝秋忽然想起伙计们聊八卦时谈到过,楼里有两人日日一同归家,莫非就是眼前这二位?
来韶光醉喝酒的客官非富即贵,以往楼里出现这种事,伙计们都会选择告知管事或者东家,而非自己出面揽事。跑堂应是认为心上人被欺辱,才会如此不依不饶。
这男子仗着身量高大,气势上压过一头,瞧着是个自大的性子。抛开真相不说,眼下她得平息两方怨气,不能让事情愈演愈烈。
许朝秋心里有了打算,将食案递给跑堂,斟酌着开口:“莫要再让客官久等,这里先交于我可好?”
跑堂面露难色,颇为不忍地看向花娘,“烦请许姑娘稍等片刻,我不能将她一个人儿留下。。。。。。”
真想打他一拳。许朝秋好声好气地解释,“人微言轻,加之你性子冲动,留在这儿也于事无补,何不选择将酒送到客官手里,再去喊陈管事来处理此事?”
见花娘也是这般意思,跑堂只好接过食案离开。
许朝秋向客官行礼,朗声道:“说的妙极了,心眼明清之人不会张口闭口便是别人的不是,反而会舍不得拆穿人家的心思,公子这般良善,定是大大的好人。”
范建听到最后,眉头堆砌的褶子渐渐舒展开,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哈,这位姑娘倒是个明白人儿。”
许朝秋掷地有声地说道:“小女子方才听见公子谈到一掷千金,惊讶之余又难免被公子龙凤之姿吸引。”
“美人一笑,俗人只道心痒难耐,恨不能用手将这笑揉进骨血,莫说做些什么,为这笑锦上添花,不玷污这笑已是难得。公子却是端方有礼,愿意一掷千金。小女此前何曾见过如此心胸宽广,还腰缠万贯之人!”
范建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将扇子往许朝秋面前一伸,似要将其下巴抬起,“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倒是入了本公子的眼。”
许朝秋心中嫌弃,面上却是作出含羞神情,借机徐徐起身。
“公子不用管我是何许人,小女子这番话虽是肺腑之言,却也是藏了私心在里头。公子在大事上落拓不羁,又何必为这点小事坏了心情,在下看公子不过是面上有些过意不去,并非真心想刁难这位姐姐。”
如此一来,范建倒是不好再讨个嘴上便宜。他注意到周遭一直有眼神探过来,反正面子已经找回来,遂向花娘挥手,附上一句今后多加小心。
二人转身后,瞧见水仙和陈管事,前者道完谢遂将花娘领走,后者带许朝秋下楼。
待跑堂将酒送到客官手里,桂花酿已经冷了。他鞠躬致歉,请示这就再上一壶温的来。
“诶,无妨,这酒虽冷了,有好戏在前,我这心里已经给周遭的活气捂热腾了。”
明明已经入夏,好友还点名要温过的酒,赵敬只道冰过才是最好,眼下倒是正合他的意。
他把玩着酒盏,目光投向对面,调侃道:“今日你舍贵陪君子,这二楼的风景不比三楼差吧?”
为何那出言相劝之人给他一种熟悉感?宋寻砚目光灼灼,望向楼梯间处女子的背影。待彻底看不到人时,他从桌上挑一酒壶,拉到自己这边儿。
“天气虽暖和,也不能惯着自己吃生冷之食,你脾胃虚弱,等会儿闹肚子该如何?”
“无耻之徒!”
赵敬看宋寻砚一杯接一杯,一壶桂花酿很快被霍霍完。关键这厮还泰然自若,打着为他人着想的名义,明明是自己嘴馋,偏偏这话让人挑不出差错,他只能笑骂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