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不需要她说话。
这次,宋晋先开口。
“郡主,能否容臣说几句话。”
朦胧灯光下,宋晋看着眼前人,露出一个不同的笑容。
月下不由后退半步,她没有见过宋大人这样的笑,她想要借由后退看清此时眼前的人。随着她仰起的头,大红兜帽落下,雪纷纷落在她挽起的乌黑的发上。
一向格外注意两人距离的宋晋,这次直接上前,探身为她轻轻拂去雪花,一手挡着,另一手重新提起她的兜帽,为她戴上。宋晋凝视她兜帽中巴掌大一张脸:“雪大夜寒,郡主还要听臣说话,不要冷着才是。”
明明是如同往日一样的关怀之语,此时的宋晋说出却有了不同的意味。
也许是因为他的目光。
月下说不清楚,只觉得——心头又慌,又软,又无措。
宋晋看着她,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慢慢道:
“郡主,我曾告诉自己,你自私,虚荣,浮华,骄纵。”
一字一字吐出。
明明前生就听过,今生再次听到,月下还是一僵,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麽,却说不出来。她觉得她可算不用憋着眼泪了,可这麽想着,她反而没有哭。她都同意和离了,为什麽宋大人还要追上来把实话说了难道她表现得就那麽像一个愿意听实话的郡主,或者皇后
月下死死看着宋晋。她发誓,他再多说一句实话,她马上就哭!什麽都不管了,马上,立即,大哭一场!
宋晋擡起手,隔着纷纷的雪,似乎要抚摸她的脸庞。
月下怔愣,无措地看着眼前人。
宋晋依然带着那抹不该属于宋大人的自嘲的笑,漆黑的眼睛凝视着她,内中有什麽几乎浓得让月下无法喘息。
宋晋看着她,慢慢道:“郡主一定想不到,曾经有段日子,这样的话臣每天,每个夜晚,都在告诉自己。”
“臣必须一遍遍提醒自己。”说到这里宋晋的眼眸更黑了,声音也更轻了,探身,在她耳边道:“一遍又一遍,每一次看见你,臣都在心里说,她就是一个自私,虚荣,浮华,骄纵的郡主——”说到这里宋晋顿了顿,一字一句吐出了后头的话:
“可,我就是——心悦她。”
隔着兜帽,依然清晰无比。
有什麽从月下耳边而入,瞬间穿透她整个身体,让她止不住战栗。
宋晋的声音越发低沉,却能穿透一切:
“郡主,臣心悦你。你意外?有什麽可意外的呢,臣心悦你,一直。”
“正昌五年,你及笄,臣离京。离开之前,臣从慕大人看向你,然后收回打量臣的目光中,窥探到一个可能。郡主,赐婚对你来说,或许很意外,可对于臣来说,已经是两年后的事了。整整两年,臣一次次揣测慕大人那个眼光,臣一点点计算着这种可能性。”
再次自嘲一笑:“在两湖,臣要对上祁家,郡主知道,那一刻臣第一个念头是什麽吗?”
大雪纷纷,夜深极了,静极了。
宋晋整个人几乎笼罩了月下。
他慢慢道:“臣想,我不能死,我要活着回京。不是为了见到你,而是,活着回京,我就可能得到你。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臣什麽都敢做。包括,杀祁煜。”
雪落无声。
月下骤然睁大了眼睛。
祁家赫赫的九爷祁煜——
竟是宋大人——杀的!
当时宋大人才不到二十二岁,只是一个点了皇差的七品呀!而祁煜已经盘踞东南十几年,权势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