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撤下“博学”人设,崔缨硬着头皮应承下,曹操捋了捋胡须,唤人奉上纸笔,不一会儿,一块精良的布帛便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看来这曹操也是有备而来,到底还记挂着当年她写下的怪字。她虽在后世临摹过荆氏行楷,到底水平一般,只学了点硬笔书法皮毛,万不敢以拙劣的书艺碰瓷古人的。好在跟蔡琰学了三月隶书,毛笔字也不那么“江湖气”了,信手模仿蔡家字迹,讨取曹操欢心,倒也不难。
崔缨手心捏出了汗,只暗暗感激蔡琰亲授书法之恩。
待站直了身子,接过曹操手中的简书,崔缨紧张地展开,定睛一看,顿时喜上眉梢。
可巧不巧,这不就是她大学教材,朱版《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里的。
曹操正因她窃喜的神态而感到迷惑,崔缨闪烁着眼神,赶忙收敛,假装默记了一会儿,嘴上还振振有词。不一会儿,她便气定神闲地援笔挥墨,单背着左手,在布帛上开始默写曹操的诗。
隶书一气呵成,似行云流水,崔缨随风而转,得意极了,明显感觉到殿内诸公子都坐不住了,纷纷鼓掌称善。
曹操双手揣在腰带上,眯着眼睛,上前吟咏罢他自己这首传名后世的《苦寒行》: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
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
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
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
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
悠悠扬扬的诵读声似传遍了整座大堂,而此诗之境,亦令人犹见巍巍太行,如闻萧萧北风,去年北征高干的艰辛军旅,生动地再现在众人面前。
“好好!孺子可教!此书艺虽未入神境,终大有进步。缨儿,你背书之功,未尝输于几位阿兄啊!”
曹操高兴得大笑,崔缨亦欣然跪谢,退回坐席,心有余悸,窃喜侥幸碰上这篇被收录进大学教材专业书的诗还在课堂考过,若是其他不见经传的曹操诗赋,就是给她三个脑袋,短时间内也背不下来的。
考科察业已毕,家宴即散。众庶子庶女依次揖礼拜退,曹操独留下曹丕曹彰曹植曹冲四子,崔缨料想,应是还有愈严之训诫。
她留在原地,犹犹豫豫,欲言又止,正对上了曹操的眼睛。
“子嘤,你可还有他事?”曹丕疑问道。
“我……”
曹操有意留我侍奉左右,出入军营,不正默许我接触军事政治吗?此时不求,更待何时?心脏跳得厉害,崔缨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趋步上前,行跪拜大礼。
“启禀阿翁,缨儿有一不情之请……恳求应允。”
曹操点头沉吟:“学业有成,为父确当有所奖励,不知缨儿所求何事?”
“阿翁误会,缨儿并非想要赏赐,而是请求深造,拜师学艺。”
“拜师?”曹操纳罕,“汝还欲从学蔡氏乎?”
“非蔡氏,乃郭氏,”崔缨目光灼灼,一字一顿地说道,“乃我军中军师祭酒,郭嘉郭奉孝。”
丕彰植冲四人皆惊愕住了。
“郭嘉?”
曹操忍不住笑了笑,目光倏而却变得凌厉,像只老狐狸一样盯着她。
“你能跟他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