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宁的小院终于恢复往日的安宁。
不安宁的心脏却似在爆裂般巨响!
崔缨睁大恐惧的双眼,就这么跪在曹丕身边,双掌撑地,魂飞魄散地面对着眼前的残局。
“干得漂亮极了。”
那人步履不稳,仍要笑着上前。
虽然全身战栗,崔缨还是红眼挡在曹丕前面,嘶哑着声音,朝杨夙怒吼道:
“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你还想做什么!?”
“做什么?”
杨夙早已笑得面目狰狞,鲜血从他脸上那道剑痕流出,一直垂延到了脖颈。
“你问这八年,他曹操一直对我做了什么?我在他爱子身上戳几个窟窿又算什么?”
明明很害怕,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崔缨哭道:
“要报仇你找曹操啊!想伤他曹子桓分毫,先从我崔缨身上踏过去!!”
杨夙紧逼上前,将满是血渍的长剑插在她面前的泥地里,又一把将她从地上揪起,崔缨看着那双苍老的眼睛,浑身颤抖发冷。
他怜悯般看着她,掩袖替她揩去脸上的血迹,忽而又怪笑,紧紧抓起她的手腕。
“崔缨,你最好想明白,谁才是你的朋友,谁才跟你是同个世界的人!”
“朋友,朋友,哈哈哈,朋友……”崔缨疯笑着,拼命挣脱他的束缚,啐了他一口,“此刻从你杨夙口中说出这两个字,我只觉恶心!”
崔缨正色告诉杨夙:“待我好之人,即是我友!我的朋友,会考虑我的感受,会关心我,绝不会舍得利用我!更不会狠绝地践踏我的尊严!他曹丕,与我虽非同个世界,至少看得起我,从不嫌弃我的愚笨!也绝不似你这般反反复复挖苦人!你用曹丕送我的剑,杀曹丕的亲信,杀光我的朋友,杨叔夜,你可真是能掀起许都血雨腥风的人呢!”
崔缨哭笑不得,说着便跌坐在地,陷入自责的深渊,满面泣痕,绝望悲吟:
“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醒悟的……今日种种,都是我造成的,上回你就已利用过我,今日又是一回,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杨夙弹了弹衣袖风尘,又笑了,笑得真的好假好假:
“演戏嘛,不演得真些,如何教他们信呢?你那么笨,我不利用,你活得下来么?至于这几个死人,对你来说是朋友,对我来说却是杀手,适者生存,乱世就该这样你死我活。你真以为,他们很在乎你么?”
“事到如今,你还能笑得出来??”崔缨悲痛不已,泪水止不住地流,“呸!好生冠冕的理由!我真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样卑鄙!”
“卑鄙?说说看,我怎么卑鄙?”杨夙好玩似的,蹲下来欣赏她的眼泪。
“你费尽心机想断我后路,离间我和曹家的人,阴险至极!!”
“对,你猜的一点没错。”
崔缨一时凝噎,信了杨夙的话,于是顿了顿,凄凄凉凉地骂道:
“杨夙,你本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儿郎,如何沦落成恶习遍身的杀人魔?崇尚李白的京洛少年,曾经冠盖满京华,最终却活成了烂柯人。杨叔夜,杨护军,你可真可笑!你可真可怜!”
她声嘶力竭地骂完,杨夙却作色发怒,不再她多言,背过身去。
“我不与你废话,曹丕肯定留了后手,此刻只怕早有报信的快马加鞭告诉了曹操。马上跟我离开这里。”
“你做梦!我不会跟你走的。”
崔缨收起眼泪,清醒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至于你,也别想离开这里。”
崔缨拔起插在地上的青萍剑,直接抵在杨夙的脖间。
杨夙略略惊异,冷冷回过头来,也不看那剑一眼,一步步上前,任凭利刃划破他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