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靖州城上空妖气已散,天朗气清,再不像往日一样阴郁,花见月带着老图来到之前的酒楼,还是按照之前的菜又点了一桌,只是如今看着这靖州河,心里着实压抑,河里累累枯骨不知何去何从。
两人刚一坐下,就见天惊墨和地胜天也上来了,后面还跟着板着个脸的时令。
天惊墨倒是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老图哪里敢吱声,畏畏缩缩挪到花见月这边坐下,地胜天和时令一人一边跟着坐下,眼见着气氛尴尬。
天惊墨率先打破沉默,“听说这里的油酥乳鸽很美味,今日倒可以拖你的福,倒是可以一饱口福了。”
花见月讪笑道:“少主客气了,少主没有别的事要忙吗?还有功夫来这吃饭?”时令冷眼一撇,这小妖果然越发大胆。天惊墨继续悠悠回道:“如今靖州城事情已了,这几日闲来无事,你去看看靖州城哪里还有妖骨,一并找到,带回上京。”
“我一个人?”花见月疑惑的睁大眼睛,他如今倒是看得起她。
“你若是想要我陪你,自然也可。”天惊墨眼带戏谑,一脸坏笑。花见月慌忙连连摆手,“那倒是不必了,你还是派别的天师跟着我吧!”天惊墨眼神看向时令,花见月赶紧强调,“天师府普通天师就行了,我就四处看看,有发现立马通知你,不必劳烦少主身边的人了。”天惊墨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点头答应。时令冷哼一声,谢天谢地,他才不想和小妖凑一堆。
地胜天在一旁接话,“我和你去找妖骨,难道他们上京天师府的天师是天师,我们南安天师府的天师就不是天师吗?”花见月一愣,这人又来凑什么热闹。天惊墨淡然一笑,“凭你?”地胜天黢黑的脸上神色变了又变,就这两个字之前已经刺激过他一次了,自从上次见到天惊墨结阵找河妖,他就知道他们的差距了,但是好歹他也是第二天师府的二公子,难道还比不上靖州城的小天师吗?
花见月疑惑问道:“你怎么还不去寻你兄长?”
“兄长自然是要寻的,慌什么慌。”地胜天瓮声瓮气的回答,他心里也很纠结,他本来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他兄长,没想到竟会遇到蛇妖,纠缠在了靖州城,耽误了这么多天。眼下碰到天惊墨几人,找兄长的事情,早就抛诸脑后了。此时听到花见月这么一问,他也迷茫了,到底是去找兄长还是跟他们一起去找妖骨,不过看天惊墨这副样子,显然十分不待见他。
天惊墨看着他耷拉着脑袋,淡淡说道:“我在上京就听说你兄长是你们这一辈里面天赋最高的天师,如果你不能把你兄长找回来,那么自然你就会是下一个南安天师府少主。就凭你?能支撑南安天师府吗?”听着这话,地胜天脸上变化不停,要不是他肤色黢黑,现下早已青白交替变幻不停了。
花见月心里一阵腹诽:这堂堂上京天师府的少主,怎么如此不会说话,每一句都直插别人心窝肺管子,既然知道别人不如他,还一个劲强调这个事,真是缺德。
地胜天愤然起身,啪的猛拍桌子,“你这瞧不起谁啊,小爷我今天就让你看看,凭我怎么就不行了。”
“客官,您的油酥乳鸽来了。”地胜天一把抓起乳鸽就走。
小二愣住,“这这,客官,这。。。。。”天惊墨扬起嘴角,“无妨,重上一份。”
不消片刻,小二陆续上菜,花见月和老图默默吃饭,天惊墨看着她虽然不言语,但眼珠一直滴溜溜的转,虽然不知道她的心思,但绝不是什么好事。
几人吃完饭,花见月就带着老图在街市闲逛,天惊墨今天仿佛真的很闲,老图悄悄扯了下花见月的衣袖,低声询问道:“他一直跟着我们干嘛?”花见月无奈摊手,她哪里知道。几人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上次天惊墨带她上去的高塔,塔身依旧破败不堪,花见月突然之间想到,站在塔顶可以俯瞰整个靖州城,扭头便对天惊墨说道:“这塔既无名无碑,可不可以给它换上一个名字。”天惊墨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慢悠悠的回答,“我已经吩咐天师去办,把这高塔修葺一番,此塔以后就叫长生塔。”
花见月脸上浮现一抹欣喜,眸中忽然亮起璀璨星光,哪怕世人都不知道长生是谁,哪怕卷宗上只是记载着一个河妖,但是现在,她的名字刻在塔上,错的是枉顾生命的人,不是长生。长生,若是你知道了,一定也会开心吧。
天惊墨看着这高塔也想到这河底枯骨累累,随即吩咐时令,“去问一问,靖州城有没有得道高僧,来做场法事。”时令一听,扭头看向老图,轻声问道:“这里不是有个和尚吗?”
天惊墨斜视时令,眼中无奈,时令立马明白,这个和尚不行,他也不知怎地竟一时之间脑子发蠢。
若有得道高僧来为她们超度,也稍微可以告慰亡灵了,只希望以后这河内再无索命冤魂,靖州城再无溺毙之人。天惊墨双手负在身后,伫立塔下,微风扬起他高束的发尾,原本还以为他和别的天师一样,皆是冷酷无情,老图曾经说过,他在青州城一纸符咒诛杀花妖,没想到,他还是有一些仁慈之心。
靖州城风起,虽然带着些许凉感,此刻花见月心底却莫名涌上一股暖意。
回到天师府,天惊墨就找来天师,想来地胜天赌气而走,必定是找蛇妖去了。小天师赶紧牵来马,天惊墨不做多想翻身上马而去。
老图倒是不见外,吃饱喝足就找间空屋子,自顾自的睡觉去了。无涯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还真别说,躺在天师府里晒太阳还真别有一番心境。花见月走到无涯旁边,挡住太阳,“小黑黑,你倒是睡得自在,你现如今也是心大了。”无涯微微睁开眼缝,漫不经心的回道:“拖你的福,现在我们也是有天师府庇护了。”花见月听出里面的阴阳怪气,说时那时快,趁无涯一个不注意上手蹂躏他的毛发,无涯窜地而起,迅速弹开,可惜来不及,全身毛发都乱糟糟,无涯圆瞳一凌,花见月立马转身逃窜,边跑边喊:“反正你没事,就慢慢舔毛去吧。”无涯飞扑而上,紧追不舍,哐当一声被挡在门外,撞了个结结实实。
自从青州城后花见月就觉得小黑老是心事重重的,已经好久没如此和她打闹过了。今日看来,很好,又是以前的小黑了。
日幕渐迟,两个小天师急匆匆叩响了花见月的房门,虽然现在整个天师府都知道她是妖,但是这是跟在上京天师府少主身边的妖,他们还是客气相待。
“花姑娘,花姑娘,天色已暗,我们该去找妖骨了。”花见月推开房门,表情疑惑,花姑娘这个称呼,怎么听起来有些古怪。
“花姑娘,我们该出发了。”小天师没觉得有何不妥,总不能叫她花小妖吧。花见月跟着两个小天师出了天师府,坐上马车出城。靖州城内她之前已经看过,现在只有往城外看看。马车晃晃悠悠,漫无目的。直到城外十里地,发现远处夜空竟有一片亮光,比着漫天星辰还要夺目。花见月指着光亮的地方,朝小天师说道:“那里,往那个方向去。”两个小天师四目相望,沉默片刻都抓紧绳套往花见月指的地方而去。越是靠近越是能看见夜空下的光芒。
几人一路奔袭而来,待到要靠近了,两个小天师才发现,花见月所指地方竟是妖骨封印之地。花见月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红光弥漫之地不解的问道:“这是哪儿?”小天师如实回答:“靖州城妖骨封印之地。”难怪了,一般妖骨皆是蓝色幽光,唯有这妖骨封印之地是红光,传说中几百年前天师府天尊斩杀妖王于懋原,封印了他半幅妖骨,看来这妖王生前妖法高强,不然妖骨之上何以来如此戾气。
花见月想走过去看看,小天师倒是没有阻止,妖骨封印结界处有法阵保护,她一个小妖没有这个能耐冲破阵法。还未走近,突然之间,红光破土而出,瞬间大盛,竟像是烧透的碳火浇筑在夜空之中,一刹那便染红整片天。红光笼罩在花见月身上,顿时只觉得心口一痛,一口心头血喷涌而出,像是无数把尖刀同时刺向她的心脏,又好像全身皮肉被狠狠剜掉,痛得她无法站立,登时便倒地不起。
两个小天师慌忙扶起她,花见月试着再往前走一步,又是一口鲜血涌上来,小天师赶紧扶着她往后撤。不知为何,越是靠近妖骨封印结界,身上越是剧痛难耐,花见月心中不解,但实在无法再靠近妖骨封印结界半步。等到她后退至数米远,只见漫天红光,慢慢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