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青石小径从石屋门前延伸到溪边,很快隐没于层林与薄雾中。谢殊率先出门,踏上小径:“师兄请跟我来?。”闻岳顿了顿,跟了上去?。他们沿着石径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来?到一个青墙黛瓦的祠堂前。祠堂不大,掩映在一株苍天古木下。灵株藤蔓缠绕而?上,为祠堂添上几点翠色,在月色下如缀墨玉。一只麋鹿听到动静,从朱门后探出头与半只角,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望向闻岳与谢殊。谢殊笑?道?:“锦瑟,我带师兄来?看看师父。”麋鹿眨眨眼睛,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它叫锦瑟?”闻岳随谢殊迈过门槛,走进?祠堂。“嗯。”谢殊道?,“锦瑟乃青承山守陵灵兽,没有它的许可,谁都进?不了祠堂。”“你看,它一眼就认可了师兄你。”闻岳:“……”闻岳莫名有点心虚。待穿过一小段中庭,闻岳见到了被供奉在祠堂正中央的一尊青玉雕。那是一个长?须飘飘、宽衣绶带的仙人雕塑,约有七尺高,看上去?和真人没什么两样。他手持拂尘,盘膝坐在云端,虽然有点发福,面容却十分威严肃穆,不苟言笑?。谢殊弯了弯眼睛,弓腰施礼:“这就是咱们的师父藏一散人,俗名韩藏一。”闻岳虽不明所以,但毕竟来?到人家祠堂,该讲的礼节不能少,于是跟着拜了拜。谢殊上前,给韩藏一上了三炷香,从香炉下摸出一块龟甲。那龟甲通体乌黑,泛着光泽,被谢殊拿在手上时,愈发衬得他肤色如雪。谢殊默念咒语,并起右手食指与中指,指尖在龟甲上画下几道?咒术。只见白光一闪,龟甲上流动起金色的字符,仿佛日光下的粼粼水波。谢殊手持龟甲,微微仰头,看向玉雕。“师父,我找到师兄了,带来?给您看看。”下一刻,那玉雕竟然一改严肃深沉的神情,眉眼一弯,唇角一翘,露出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仿佛弥勒佛附体。闻岳:“…………”“龟甲留有师父一丝神魂,可与师父通灵。而?我们百晓生这一脉,尤擅神论之道?。”“师父平常总是一本正经,用龟壳通灵时,会露出不同神情。”“生气?便是不赞同,不变便是无所谓,笑?了,便是满意?认可。尤其他笑?成?这样,说明对?师兄你非常喜欢和看好。”“……”谢殊观察着闻岳的表情,继续道?:“龙骨剑被通天教偷去?多年,于尸山镇压冤魂邪祟,已经染上浓厚的怨气?,侵蚀真龙残魂,故而?无法认主。”“这也不要紧,”谢殊语气?温和,“与其驱使阴兵厉鬼而?遭反噬,不如超度驱散戾气?,释放真龙残魂,让龙骨剑恢复原本的力量。”“那时,龙骨剑必将认主,师兄修为将更上一层楼,睥睨天下不一定,横扫个魔界是没有问题的。”“找到师兄,修复龙骨剑,这是师父遗愿,也是我的使命,更是师兄的契机,”谢殊郑重道?,“我必全力以助。”闻岳站在原地,仰头看向言笑?晏晏的玉雕,手指慢慢紧握成?拳。得骨剑,增进?修为不再?受制于人,还能拥有师父和师弟,拥有在这个世界他从未肖想过的“归宿”。如果谢殊说的都是真的……他何?德何?能,能够获取这样的机缘与好意??而?此时此刻,他还在魔尊的身体里。顶着原主身份获取的一切,真的属于他么?闻岳长?久地沉默了。“师兄还有什么疑虑?不妨一并说出。”谢殊见闻岳没有回答,并不着急。“我……”闻岳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不论他的真实身份与来?历,还是他的重重顾虑与包袱,都是闻岳深埋心底的秘密,不见天日地在他胸口腐烂扎根,如同一株带毒刺的植物,源源不断地刺痛折磨他。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玉折渊。可玉折渊是被他欺骗的受害者?。他默默喜欢的人已经死了。闻岳忽然觉得心神俱空,疲惫至极。他不知道?其他穿书者?是怎么扮演书中角色的,是否轻松无畏,游刃有余?可他不行。这些秘密经年累月地磋磨他,他已经快背不动了。“我大约知道?师兄的顾虑。”谢殊突然开?口。“师父曾道?,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以诚心待人者?,需报之以诚。”谢殊道?,“除初遇时的假身份,我与师兄之间并无谎言,我所说每一句话,都可发誓为真。”“包括我算出……其实师兄你并非魔尊,而?是一异世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