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岳呆呆地望着玉折渊的影子,那些疯狂的想法藤蔓一般在心底生长,壮大,化作一颗剧毒的植株,缠绕住他的五脏六腑。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想,不?论如何,他不?能?再扮演魔尊了。玉折渊坐到床边,将?茶杯递给闻岳。闻岳接过,目光从清澈的温水上?一掠而过,压根没有怀疑,举杯一饮而尽。温水顺着喉咙下去,产生微醺的热意,闻岳感觉心脏莫名开始加速跳动,手心出了一层汗,整个人如同喝醉了般七情上?头。掩埋在内心深处的各种想法混杂融合,在脑海中涌动叫嚣,亟待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怎么回事?……他终于疯了吗?闻岳愣愣地垂头,看自己手背的青筋,一下一下明显地跳动。冥冥中,那颗毒株伸出长刺,穿破他的喉咙,控制了他的声?腔。玉折渊蛊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岳想对?我说什么?”“我们……”闻岳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说,“我们和离吧。”你要杀了我么?玉折渊:“……?”玉折渊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闻岳露出僵化而不知所措的神情,下意识伸出手,用指节蹭了蹭鼻子,玉折渊才明白,他说的是?真的。“……为什么?”玉折渊感受着胸腔里?突如其来的锐痛,对这种近乎陌生的反应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与迷茫。他顿了顿,道:“是?我哪里?不好吗?”那股疼痛像是?随这句话起了波澜,从点扩散成面,化作酸苦混合的水,荡满整个胸腔。玉折渊抿了抿唇。这种感觉与前段时间?的焦躁不同,更加尖锐痛苦,更加难以控制。玉折渊抬眼凝视闻岳,眸子里?像是?蒙了一层浓雾,看上去是?有点委屈甚至可怜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神魂躲在?浓雾之中,如同一只冷静蛰伏的兽,撕裂一般审视着眼前的一切——包括心脏酸痛、生理性失控的自己。而吐真丹的作用还在?继续。闻岳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好像那句话一说出口,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随之破裂,各种念头洪流一般倾吐而出。他道:“我是?闻岳,但我不是?魔尊。”“我也不知道魔尊去哪儿了,他好像已经不在?了。”“我没有夺舍,不知怎么到了这里?,害怕你发现我并?非魔尊。”“可我不能再骗你和骗自己。”闻岳眼眶通红,声音颤抖,“玉折渊,你要杀了我么?”“……”玉折渊没有回答。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闻岳,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闻岳面色惨白,都快哭出来了,才垂下眼睫,轻声说:“……你走吧。”闻岳浑身一震。闻岳不知道玉折渊是?何时离开?的,只恍惚地觉得心里?的负担轻了一些,痛苦却加倍反噬而来。他呆在?床边,坐了整整一宿,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这间?房间?是?原主?的,举目四?望,桌椅床凳、屏风香炉、衣柜里?的长袍绶带,乾坤袋中的异宝法器……几乎所有东西?都是?魔尊的。闻岳挑挑拣拣,只装了一些必要的、不值钱的生活用品,带上他自己画的符箓、无色阵中获取的前尘镜与骨剑,连阎罗刀都放在?桌子上,不打算拿走。这样孑然一身,来也空空,去也空空,不正是?原本的他吗?不能因为鸠占鹊巢,就?真把自己当?成碧竹峰的主?人?了。玉折渊没有杀他,而是?赶走他,已经是?闻岳设想中最好的结局。……闻岳心如乱麻,思?维极度混乱,因此压根没有注意到,玉折渊听?到他说“魔尊可能已经不在?了”时,反应是?漠然乃至冷酷的。他花了不到一刻钟收拾好行囊,发现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寥寥无几,只装了乾坤袋中的一角。闻岳走之前,犹豫片刻,还是?做了一件事。这些天,他见玉折渊的身体在?血祭的作用下渐渐有了起色,心里?其实是?很欣慰的。因此下意识觉得,玉折渊说他不要没用的东西?,是?两人?吵架时的气话。闻岳离开?云雨阁时,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他尝试驾驭了一下骨剑,发现不知为何,骨剑上的怨气不见了,驾驭起来并?不困难。以后就?用你了。闻岳踏上剑,回头最后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的云雨阁。……果?然没有见到玉折渊的一片影子。闻岳刚踩着骨剑,摇摇晃晃飞上天,一道流火忽地从远方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