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听她这样说,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和李白略显朴素的打扮,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李白倒是没生气,仍是那副唇角带笑的模样。他没说话,慢吞吞地从自己衣襟中掏出一块金锭,随手往前一扔,正中刚才说话那妇人的怀中,抱臂问道:“云浮间,够了吗?”那人眼睛都直了一般,忙手忙脚地起身,像换了一副嘴脸,恭敬哈腰。“两位快请进。”教坊里面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很多,玉栏,长廊,酒器碰撞,莺声燕语,像是个销金窟,透出一种浓妆艳抹的调调来。甘棠有些不太适应这种环境,亦步亦趋地跟在李白身后。反观他,倒似轻车熟路,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样子,径直领着她往里走去。穿过中堂,后面是栋回字形的二层小楼,人明显比前面少了许多,偶有琵琶或是丝竹音从屋子里传来,伴着客人的阵阵叫好声。李白在长廊尽头的屋门前停了下来。不比其他,挺安静的一间屋子,从外能隐约看见里面亮着光,像是有人。甘棠抬头。云浮间。是个极妙的名字。李白似察觉到她的目光,指了指门上刻着的名字,翘起唇角,隐隐带着点儿骄傲似的地对甘棠说:“好听吧?我起的。”原来是诗仙起的名,怪不得呢。甘棠了然,面上也含了几分真心的笑,眼神诚恳,认真点头称赞道:“很好听。”这下子倒是让李白恍了神,他怔愣地望了甘棠几秒,没搭理她,掩饰般的匆忙转头,连门都忘了敲,径直推门进了屋。神色慌乱,连他的耳朵都微微泛红。甘棠眨了下眼,有些不理解李白的反应,但也没多想,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屋里果然坐了个人。是个美人,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藕色长裙,远山眉,桃花眼,雪肌乌发,鸦黑长睫。不笑,神色淡淡的,却自带着种眉目含情的感觉。让甘棠想起了李白后来写过的一句诗,也是称赞一位美人的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放在她身上真是恰当无比。“哟,什么风把您这位大忙人给吹来了?”那美人瞥了李白和他身后的甘棠一眼,原本微亮的双眸寡淡了几分,语气似是埋怨,又似是哀怨。甘棠眼睛滴溜溜在这两人之间转了两圈,明智地选择保持沉默。李白似是未觉这种微妙的气氛,将剑往桌子上一放,拉出两把椅子,往甘棠那儿一推,示意她坐下来。而他自己也一撩衣袍,扬眉冲那美人笑道:“好久不见了,初云姑娘。”初云点头未语,垂了垂眸,不知所想。甘棠不知道李白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也安安静静地坐着,准备只当个听众。烛火摇曳,三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像是都各怀鬼胎。还是李白先开了口:“我听你传信来说,你见过游仙枕了?”游仙枕?听到这名字后甘棠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她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不是我,我也只是听说,是我们这儿的一个琵琶女。她跟我说前些天有个富商来找她,说得了个好东西,是个玉枕样的玩意儿,宫里出来的,我听她描述了一番,觉得那东西跟你说的有些相像,便给你写了信。”“那名琵琶女叫什么?”“潋滟。”李白默念了这名字两遍,接着问到。“她现在在哪里?”“我不晓得,应该是在房里吧,不过我听说她病了,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潋滟的屋子在二层,偏靠北的方向,也是在尽头,门上写着屋名。湖光处。湖光潋滟,倒是恰当。屋里黑黢黢的,寂静得吓人,初云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只听得见回声作响。无人应答。她轻蹙了下眉,又伸手敲门,砰砰砰,声音更大了些,仍是没人来开门,推了推门,反锁着。甘棠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每次惹上游仙枕就没有什么好事儿,从最初的李言,到后来她外婆,再到井建,最后是她和厉戎,都遭了或多或少的罪。李白唤开了初云,自己站到门前,反手抽出剑,在空中划了个旋,从门缝中插进去,向上轻巧一挑。“喀嗒”一声,门锁应声落地。针落可闻。甘棠沿着墙摸黑往里走到中间,想抓紧找到蜡烛。她的手在圆桌上拨拉了一圈,顿住了,似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冰凉凉的,不带一丝温度。她皱眉,伸手往前又伸了伸。一根,两根……五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