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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杀手(第3页)

“这是穷书生沈涟君的夺命箭。”

李果儿一声惊呼,两人俱是心下一沉。

这夺命箭在江湖上颇是有名,别看个头不起眼,只不过三寸来长,却是请铸箭名家精心打造,不伤人则以,一旦被它剟上一口,那伤处便不易收口,只待血一流干,便要命归黄泉。

李果儿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头一次不知所措起来。

倒是秦大海还有几分镇定,沉声道:“先把箭拔出来再说。”

李果儿这才回过神,急忙忙取了匕首刺出袖箭,撒了一堆金创药在伤口上。

奈何那药末才敷上便被血流冲开,只得将药撒在布条上,对准伤口紧紧绑了。

两人才折腾完,便听街面上传来一阵声响,马蹄声、呼喝声连成一片,正是太师府向九城巡防司报知了太师被刺之事,满城官兵挨家挨户搜拿刺客,眼瞅着便要搜了过来。

李果儿顾不得再行耽搁,将灶台上那只大铁锅一掀,露出底下黑黝黝一个洞口,扶着秦大海便往里钻。

秦大海惊讶不己,“这屋里竟有密道?”

李果儿举着铁锅也钻了进去,全身没入密道之时,那锅正正好又安放在灶台之上,任谁也看不出丝毫痕迹,这才有空儿答道:“你当我缘何盯着太师府这许久却不下手,便是为了挖这密道。太师一死,必然满城戒备森严,城门不开,如何出得去,我又是个外来的,便能瞒混过关,也免不得被大理寺捉去过一遍堂。故此初来京城便需想好退路。这密道我挖了一月有余,前日才堪堪挖通,本打算这两日便动手,却不想你倒抢先一步。”

这密道甚窄,仅容得一人爬行,秦大海生怕拖累了李果儿,强忍疼痛勉力爬动,触动伤处,鲜血流了一路。

这密道足有四五里长,秦大海本就失血过多,待到出口,己是体力不支,喘了一阵儿,方看清眼前景色,惊觉竟己在一条河道边上,河水静静流淌,波澜不惊,正是平京城外那绕城而过的灼水河。

临岸处一只小舟便拴在岸边柳树上。

李果儿紧随其后爬了出来,撑起秦大海放进舟中躺好,解了缆绳跳上去,操桨便划。

两人顺水行舟,顿饭功夫便飘出十几里去。

此时天色微亮,秦大海苍白面色难以遁形,李果儿暗自心惊,却强忍。

凉惧道:“海哥且再忍一忍,到得前面村子便有我阁中弟子接应了。”

秦大海身上一阵阵发冷,便连说话都觉费力,他是刀尖上过日子的人,自然晓得不妙,强撑着扯出一抹笑,断断续续道:“果儿,大哥怕是没法子陪你去洛阳了,日后只剩你独自一个儿,也要好好地开间铺子,踏踏实实过日子,千万莫要再做这等营生,若碰见好人家儿姑娘,不妨娶一个,生一堆孩子,陪着你热热闹闹的,大哥在地下也能安心。”

李果儿再忍不住,眼泪一滴滴往外冒,“海哥莫说傻话,我这一辈只同你过日子,旁人一概不要,你可千万别丢下我一个。”

说着说着,抱住秦大海放声大哭起来,“你要是走了,我……我也不活了。”

秦大海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想摸摸李果儿头发,却己抬不起手来,眼睛一闭,再无知觉。

李果儿惊得忘了哭,呆愣愣看着秦大海毫无生息的面容,只觉一颗心晃晃悠悠沉到了谷底,正一片茫然间,忽听一人道:“傻果子,愣着干嘛呢?还不把船住边上划。”

甫听这话音,李果儿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岸边站着个六十来岁干瘪老头儿,一身蓑衣短裤,正是个渔夫装扮,不是他师父季九胡又是哪个,顷刻间生出一丝希翼,操起船桨猛划几下靠了岸,扑通一下跪在师父跟前,“师父救救我海哥罢。”

按说前来接应李果儿的该是阁中低等弟子,奈何太师府里好手众多,季九胡不放心,索性自己亲自前来。

因两日前得了徒弟自城里递出来的信儿,晓得动手便在这几日,便每天早起来河边巡视,这日正好撞见两人。

李果儿是他自乞丐堆中捡回来的关门弟子,调教这许多年,不说视如亲子,可也差不离,今日乍一见徒弟安然无事,本极欢喜,却不料连同徒儿那带把儿的姘头也在船上,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两声,“怎么,这小子要死了吗?嗯,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正好,你也不必出阁去了,依旧跟我回去过日子罢。”

李果儿素来知道师父性情,晓得他说得出做得到,断乎不会善心大发,心下一片冰凉,回头再看一眼秦大海,暗道: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拔出腰间匕首,便向自己颈间刺下。

北地一入冬,庄户人家便将家里火炕烧得旺旺的,虽说外头冷得冻掉人耳朵,屋里头却暖意融融。

秦大海在这村子里养了个把月,总算把失了的元气补些回来,此刻盘腿坐在炕上,眼瞅着炕桌上满满几海碗香喷喷的吃食却不敢动,只眼睁睁看着季九胡将那鸡鸭鱼肉吃得七零八落,还需支棱着耳朵听这老头儿阴阳怪气一通冷嘲热讽。

“真不知我家那傻果子看上你什么,敢拿自己险命要挟我这做师父的。你也不照镜子好好瞅瞅,你是长得跟朵花儿似的还是能下个患子出来,什么德行迷得我徒弟连命也不要了。要不是看在果儿面上,老子当日便扔你到河里喂王八。”

老头儿吃一口酒夹一口菜,红烧肉刚进嘴里,筷子尖儿便掉头直指秦大海鼻梁,“呆徒弟欢喜你,我这当师父的也没办法,你日后好生跟他过日子便罢,但凡有半分对不起果儿,老子救得了你,自然也能送你去见阎王。”

季九胡做了一辈子杀手,江湖上从不见名号,秦大海却不敢有半分毫轻慢,只恨不能装孙子装得再像些,诚诚恳恳道:“师父您老人家放心,我待果儿的一颗心真的不能再真,若有对他不住的地方,您只管割了我的猪头下酒去。”

季九胡见他还算上道儿,冷哼几声不再嘿噪,用罢一餐饱饭,将个蓝布包袱往炕上一扔,扬长而去。

李果儿被师父支使着在厨房忙了半日,好容易炖得了一锅黄豆猪蹄汤端上,却见师父己经走了,只剩秦大海饿死鬼投胎似抓着筷子紧扒拉,一面吃一面道:“快把那汤盛一碗来,饿死老子了,有你师父在跟前儿,老子压根儿没敢动筷。”

李果儿忙盛了一碗给他,“师父都跟你说什么了,吓得你这样儿?”

“能有什么,左不过叫我好生待你。若有半分不是,叫我拿命来偿。他老人家也不想想,凭你身手,我若有甚三心二意,哪儿需劳动他老人家,你便先割了我的鸟儿去。”

李果儿听得师父这般给自己撑腰,想是当初那顿气早消了去,登时笑得花儿一样,扭脸间瞅见炕上那包袱,打开一看,黄澄澄一叠金叶子并七八张银票,可不正是自己攒了多年的积蓄,这一下心花怒放,瞅一眼秦大海,再瞅一眼金叶子,那心思,顷刻间己飘到了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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