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看你家女童不是正合适么,你要男医,外面到处都是,何必来济世堂啊!还占个号。”
“药王谷之绝术,你不知晓么?轮得着你来质疑!”
女童父亲登时服软,想来求号不易,连忙好声好气跟长乐赔笑道,“大夫抱歉,是我见识浅薄,不该贸然发问,还请您勿要责怪。”
辛夷正欲起身去打圆场,却只见长乐仿佛方才之事从未发生过,又重新拉上门帘,回主座坐下。
辛夷这才放心了。师妹她此时更像因疲倦而懒于争执,并非愠怒。寻常事情很难引起她的情绪,这么一句略带冒犯的猜疑还不至于让她怎样。
她依旧惜字如金,没有回复对方的道歉,只顾将女童抱到桌上,因女童年龄未及三岁,娇小幼弱,伤口处受按压,略有哭闹挣扎,两名黄衣医师上前来将女童摁住。
只是女童父亲听着幼儿哭声,终有不忍,又出声道:“再求大夫轻一些吧,她只是个孩子。”
长乐冷漠的面容终有动容,尝试着下手轻了些。女童肩处有一片大脓,看起来是烫伤燎出水泡,清创未到位,敷药又没有起效的。
“烫伤有一个月吧。”
“对,对。”
“滚水烫的,水中煮过禽类。”
“对,对。神医!那日她母亲杀鸡,先烫死剥去鸡毛,清污水时,不慎被这丫头撞了锅炉,幸而只撒了一些,被烫了肩膀。”
长乐已经尽力下手又轻又快了,清创完成,她找出一瓶红粉,想想觉得不妥,又放回去,为女童新写一副药。
“烫伤后,你们先带她去井水处浇洗了,又开过普通烫伤膏,至少敷过不同的药有三次,都不管用。那水中有脏污,耽搁伤口溃烂了。”
长乐伸手触摸女童的额头,又迅速缩回手来,向辛夷投去求助目光。
辛夷前来抚触,确认道:“她高烧了,不只是外伤这么简单。”重给一根木签,将父女请到右侧坐诊的小方脉儿科,重新号脉。
长乐的第七位病人,正是方才排错队伍的毒虫溃疡老伯,他正挽着衣袖上前,却听身后数名医者担着一名昏迷的患者往前奔着。
家属伴在身旁,高喊抱歉道:“中蛇毒的,救救他吧。”
这才算真的急症,危在旦夕又恰逢济世堂义诊,往往难遇,因此人命关天,自然不看是否抽中木签,甚至也有人愿意让号。
登时,长乐的急诊间已围了三层人。家属在外致歉道谢,外间看热闹的,抱怨的,七嘴八舌。
长乐烦躁地挥手清退一些人后,亲自掀开昏迷患者裤脚。此时家属又从竹筒内丢了一条头背灰黑色,腹部黄白色,头部短且钝且没有颊鳞的蛇来。蛇虽然死了,却仍然吓得众人往外退。
“啊呀,是过山峰!”
“这么小,是饭铲头,不是过山峰。”
“过山峰咬了便活不成了,他几时被咬的?”
众人又是一人一句,向家属发问道。
“我兄弟是晨起耕种时被咬的,约莫两个时辰吧!刚开始挤了伤口,没出血,我赶紧驮着板车带他进城,路上他就说腹痛,反胃,接着腿便开始出血,动弹不得了。”
“那我赌这是饭铲头。你兄弟万幸啊,饭铲头尙可救得!被过山峰咬了,今日怕是药王亲自来,也难救喽。”
“还好我怕影响神医辨别,把蛇打死了带来。”家属邀功般地口吻望向长乐,“这是咬我兄弟的那条蛇,相信神医一定有法子的!”
岂料长乐怒瞪他一眼,不敢看蛇,或说是不想看蛇。还是辛夷师兄,将蛇收拾了,轻抚长乐肩膀以示安慰。
长乐克制住自己身体的反胃。
她冷漠而熟练地按压患者脚踝的伤口,再掀开他昏迷沉阖的眼皮,探了下颈部脉搏。她不需要看蛇,仅凭伤口便可确认道:“是过山峰,尙小罢了,希望不大。”
家属脚软了,扑通一声向长乐跪下:“神医救救我兄弟吧,他家里还有妻子刚临盆,他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