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试着画了几页,不是字太丑,就是除了描述各种做法和口感,再无话可说。桃枝给她扒着橘子,小灯也跟橘子一样黄,且捉摸不住。明明无风,油灯摇曳,珠梨兴致忽至,讲起鬼故事。林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弱弱地探头,“我怕。”“那书生也怕极,猛地一惊,背后竟有敲门声”笃笃笃,忽近忽远。夜风清凉,桃枝哆哆嗦嗦,“是是是不是有拍门的声音啊。”“你去开。”“珠梨姐去,我不敢。”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女子哭嚎与对面院落中的犬吠声。烛火幽暗,照的几人面上俱惊。林绣抖着手迅速推开门。清汤鸡丝面蚍蜉撼动大树一道瘦影带着浓重的夜色扑进来。林绣扶住她,转头喊道,“桃枝,锁门!”几乎刚完成了这串动作,外面巷口就传来男人的叫骂声。粗俗不堪,由远及近,分外清晰。街上人家和店铺极多,有的直起数层楼,现在全然隐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不知哪家放在外面的东西被砸烂,叮叮咣咣一阵乱响。街尾酒馆护院的狼犬愈叫愈凶,让人胆寒。男人犹豫着在街口徘徊,“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小孩的哭闹骤起,他狠狠往地下啐一口,“别让老子逮住你。”几人坐在黑暗中不说话,寂静可闻针落。身旁女子从头到脚都是僵直的。她在害怕。林绣摸索着拉住她的手,手心很冷,还在发抖。过了好一会,珠梨轻声道,“走了。”“大娘子说我与人私通。”她攀上林绣的衣袖,嘴唇颤抖着,流下两行清泪。“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相信。”林绣回握住她,字字斩钉截铁,“但不论他信不信,都不是动手的理由。”划亮油灯,美丽娇怯的面庞上有点点泪痕。她掀起白裙,身上更是触目惊心。珠梨拉她回里屋上药。林绣瞧她有点眼熟,沉默着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应该来过店里几次,都蒙着面纱。唯独一次风吹纱起,林绣记住了她脸上淡淡的忧愁。想必那时就过的不如意庄娴叹一声可怜人,附在她耳边低语,“何家新纳的妾,原先是坊子里头的,好像叫苏柔。”林绣猛地看向庄娴,她想起那男人是谁了。庄娴肯定地点头。曾经有人撒酒疯欺负褚钰,被自己一弹弓打倒。此后几天有闲嘴子唠叨,说是姓何的害一场大病。上好药膏,红痕看起来没那么可怖。林绣斟酌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报官了吗?”她哽咽着摇头,“还未。”“明日我同你一起去。”苏柔显然会错意,瑟缩着摇头,“我明天就走,绝不给你们添麻烦。”她小心翼翼抬眼,生怕在面前这张脸上察觉出一点厌恶与不耐。林绣努力让自己笑得可亲些。极度的恐惧往往遮掩其它感觉。此刻安定下来,苏柔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很羞愧地低下头,已经半天没吃饭了。沉默片刻,桃枝和珠梨几乎是同时开口。“我饿了。”“今晚没吃饱。”林绣点头,“我去下几碗面。”厨房的壁灯被点亮,铺下暖和和的晕光。林绣手脚很快。白瓷小碟摆了四盘咸菜。阔口海碗里撒了把金钩海米,牛肉斜排开一列,在灯光下闪闪,散发出极诱人的香味。白天买的馒头还没吃,放在蒸笼里热透,此刻还冒着热气。夜晚总有些凉意沁人,林绣把面碗推至她面前,“将就吃吧。”苏柔悄悄看了眼,唯独自己的是海碗。面汤是猪骨高汤,又鲜又醇,热气快要把眼睛熏红。面条软软滑滑,热汤加了胡椒面,微辣而暖胃。挑开热腾腾的细面,碗底静静卧着一个荷包蛋。面汤荡起涟漪,在灯下闪着细碎的微光。桃枝看看那女子,又叫道,“还饿,姐姐再做点甜的吧。”约莫半炷香时间,林绣转身递上碗一道白羹,蒸蛋一样柔嫩。姜汁微辛,牛奶甘美,两相抵消毫无腥气。这羹莹白如玉,通透异常,中央点缀着两粒鲜红的枸杞。如镜如膏,调羹轻敲在上面还回弹。苏柔轻轻问道,“可是豆腐脑?”林绣摇头,“你何曾见过这样的豆腐脑。而且豆腐脑必须是咸的。”“甜的才好吃。”珠梨破天荒地大声嚷嚷,桃枝也不甘示弱。苏柔看她们一眼,第一次笑起来。林绣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你打算怎么办?”“我要离开。”她拉住林绣的手,“林姑娘,求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