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份美好在第二日宋允知看到书铺中的一本新?书后,戛然而止——
“黄饶?好熟悉的名?字。”宋允知反复掂量翻阅,最终确认,这个黄饶就?是建康府学那个黄先生,好家伙,这人还有脸出新?书!而且出书的目的竟还是跟他们?国子监打擂台。
这新?书开篇便是歌颂骈文?,拉踩国子监推崇散文?、有违圣人之道,还贬低国子监师生不懂得骈文?之美,有辱斯文?。不仅如此,黄饶还自以为?是地将自己的文?章放进去,言下之意是供人赏阅。
宋允知冷酷地合上书,赏阅个屁!
就?这文?章一样达不到《滕王阁序》的高度,也好舔着脸说骈文?乃正统?简直俗不可耐。
不行,输人不输阵,他绝不允许手下败将叫嚣。宋允知掏钱买下这本,立马跑去他先生府上。可他来得不是时候,陈素刚好不在。宋允知陪着师娘等了许久,才?终于盼到了先生的影子。
宋允知立马奔上去,急哄哄地呈上黄饶那本酸溜溜的书便要说话。陈素却只是将书握在手里,没?有顾得上去看,心中在想?另一件事:“咱们?国子监,兴许要增设一门学堂了。”
宋允知听着一怔,甚至都忘了告黄饶的状了,下意识问出来:“增加什么课?”
“农学。”
宋允知脑袋一偏,反问:“这不是很好吗?”
他记得没?错的话,先生一直想?要扶持农学,陛下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也是支持的,若不然,先生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将国子监学子带去官田务农。虽则只有一小撮,但若是陛下不许,也够先生喝一壶的了。
这回国子监增设课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也是陛下支持的。
宋允知猜得也不错,此番皇上不仅支持,且此事还是他主推的,朝中唯二积极响应的便是国子监跟司农司了。司农司原本也想?承办书院,奈何他们?公务繁忙,衙门中的官员还时常得去各州县官田中公干调研,根本没?有精力料理?农学书院,于是事情便落到了国子监头上。
陈素自己是乐见其成的,只是朝中不少人对此议论纷纷,陈素同弟子解释道:“此事尚在草拟阶段,一切都存在变数。即便陛下主推,但仍有不少文?官反对,尤其反对将农学书院设在国子监。”
若是增设农学课,弟子大多都是平民百姓,这也是那些官员反对的一大原因。本身国子监招收平民子弟便已?经让这些官员排斥了,若是这回再扩招,他们?能坐得住才?怪。
陈素谨慎道:“近日定有许多人盯着国子监,想?要寻咱们?的错处。”
至于这本新?书,陈素也不打算追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到农学正式开课再说吧。左右不过是一些口舌之争,散文?取代骈文?乃是大势所趋,他们?再反对也无用。”
宋允知被?他先生自信满满的话给安抚住了,这才?没?有闹着要打去建康府学。
不料,国子监这边不反击,那个黄饶却一再碰瓷。翌日,黄饶不知打哪儿听到国子监即将开设农学的事,连夜写了一篇文?章抨击国子监已?经彻底沦为?“农家者流”,不配同他们?这些正统书院谈论“治国平天下”之道。
王山长后知后觉地听到了这篇文?章,想?要问话已?经来不及了,这篇文?章已?被?人传了出去,成为?府学讨伐国子监的檄文?。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王山长直接架在火上烤。且不管府学究竟是何想?法,黄饶跳出来这么一闹,他们?也只能跟黄饶站在一块儿了,否则便是府学怕了国子监的威慑,他们?还丢不起这个人。
文?章一经传出,国子监的人都快要恨死黄饶这厮了。
本就?是多事之秋,偏这人又来惹麻烦。陈素都打算放过他,可被?这么一闹腾,国子监跟建康府学是彻底好不了了。两家正式别上了苗头,为?的还是农学一事。陈素自己光明正大,无不可对人言,既然府学要争,也好,陈素直接说通了国子监师生,决定于菜市口同府学来一场辩论。
若是建康府学敢来,他们?两家就?在万千百姓的见证中辩个明白?,看看这农学应不应该设立。
建康府学倒是答应了,但却将辩题给改了,改成了是否该由国子监农学学子指导百姓农事。
黄饶态度倨傲,说只接受此题,若是国子监不想?辩,他也不强求。
宋允知看到他改的辩题后,暗骂了一声对面奸诈,是否开设农学书院,落脚点?在于建不建书院;而后者,落脚点?则在于是否由国子监学生指导。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百姓都靠务农为?生,他们?的种植习惯早已?更根深蒂固,也自信自己对于农时、稼穑的把控,想?必没?有多少人会真?心实意地接纳农学学子对他们?的批评指正。
一边是初创中的农学,一边是经验丰富的老农,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这就?好比班门弄斧,有几个人愿意听?
这场辩论,只怕从一开始百姓心目中的天平便已?倾斜。
第41章对峙允哥儿力压群雄
晓色云开,熙熙攘攘的喧闹声缓慢唤醒了?东市街口。
作为京城最大的闹市,东街附近常年人声鼎沸,数不?清的酒肆铁行、书铺布坊星罗棋布,忙不?完的杂戏名手、往来?商贾穿梭其中。只是今日的东市格外不?同,市口处搭了?一座高台,像是唱戏时才有的阵仗,但又?比唱戏时庄重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