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职懒政。”
西屏端起腰来,“朝廷会怎么罚他?”
他向旁乜了一眼,忿忿道:“重则罢官革职,轻则——不管怎的,起码也得罚他一年的俸禄!”
西屏好笑,“你打量他缺那几百两银子么?”
“我知道他不缺,可好歹也要给他个警醒,身为一方父母官,竟敢怠惰如此!”
西屏点点头,起身道:“我该回去了,快晚饭了,家里有许多来吊唁的客人,还得去应酬应酬。”
时修只得送她出去,到洞门外便将其搂住,“我的姑奶奶,你可少累些,为那姜俞生不值当,他是什么东西?能偷闲就偷闲,待朝廷处置周大人的公文下来,我就带你回江都去。”
西屏咯咯低笑,怕红药他们出来瞧见,给他抱一会,就推开了,“什么姑奶奶,我是你六姨!”
他一定要看着她登舆,还像舍不得,一直看她的马车看到看不见。
待要折身进去,却见街上跑来个人,“大人!大人!”那小子跑到跟前来,时修打量他一会,只觉面熟,却想不起是谁。他咧开嘴一笑,“是我啊,典当行的三包头!”
“噢,是你啊。”时修剪起胳膊,“有事?”
“您吩咐我盯的那辆驴车,今日总算给我碰着了!那赶车的被我们掌柜扣下了,现下就在典当行里,大人可要瞧瞧去?”
时修不必忖度,马上名玢儿牵出马来,带着臧志和一并赶到大通街典当行。
那赶驴车的原是个三十来岁的老实汉子,素日专管在这附近几条街上给人拉货。据他说,当日他是在前头街上遇见个男人,那男人拦下他,给了他二十个钱,又给了他张条子,托他送到前头姜家典当行里给一位姜大爷。
时修因问:“那条子上写的什么?”
那汉子苦哈哈地摇头,“不知道,小的不认得字啊。”
臧志和那脾气,揪住他领子便骂:“怎么连你也不认得字?!”
“小的,小的一个拉货的,非得认得字做什么?”那汉子惧怕之下,倒想起来一点,“对了,那纸条上有‘父女’二字,这两个字我还认得。”
“就认得这两个?!”
时修拦下臧志和的手,又问那汉子,“给你纸条的那人长什么样子?”
那汉子还是怕兮兮地摇头,“那天下雨,他戴着斗笠,又低着脸,小的,小的没看清,只见他身材精瘦。”一面说,一面苦思冥想,“对了,他穿着蓑衣,挽着裤腿,穿的草鞋,像个庄稼汉。不过出手就是二十个钱,只为叫递张条子,又不像庄稼汉。要不,要不就是撑船的!”
时修见他再没别的可说,嘱咐了他一句,就打发他走了。自己走到典当行门前来,招了掌柜出来,朝左边街上递了下下巴,“那天你们大爷得了条子,是往前面去了?”
掌柜的十分肯定地点头,“正是,按说回家,应是走右边那头更近些。”
时修跨下石蹬,走到街中,“那这左边,通不通码头?”
那掌柜的在门前道:“通!前面走到百顺街,百顺街走到头,恰好就有个上货卸货的码头!那小运河直通城外大运河!”
时修将折扇收起,双手握住,眼向人流迢迢的长街中凝望出去。刹那间,晴天变了阴霾,残阳化作暴雨,那汹汹人潮退去,街上只有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男人,侧身站在远处,那斗笠遮住他大半张脸,但他嘴角仿佛是向他笑了一下,旋即转身走了,脚步铿锵,筋骨有力——
第66章一样有些年头的疤痕。
大通街走到头向右拐,是百顺街,那百顺街上经济繁盛,两边都是铺子,汇集了各行各业。时修看见家铁匠铺子,门前用板子搭了个摊,上头摆着各式刀具,其中有一把剔骨尖刀一下跳入时修与臧志和眼中。
臧志和走上前去拿起来看几眼,递给时修,“大人请看,这把刀无论形制和尺寸都与姜俞生案的凶器一模一样,这刀把用的木料也是一样,想来那把作案的刀,也是在这家铺子里买的。”
语毕将铁匠叫出来,问起初三那日下晌之事,那铁匠倒还记得,“那天老是有一会没一会地下雨,街上人少,生意不好,我想着横竖快吃晚饭了,不如早点关门。这时候又下起雨来,有位穿戴金贵的大爷就在我这棚子底下站着避雨,过一会雨停了,他买了把刀就走了。也是怪事,瞧那么个体面人,哪像进厨房的人?偏买了这种剔骨尖刀。”
时修搁下刀,笑问:“你有没有看见他本来是要往哪个方向去?”
铁匠朝左边指去,“是要往那头去。”
“走的时候又是往哪头?”
他又朝右边一指,“改走了这头。”
时修点头道谢,接着与臧志和往左边走。臧志和道:“大人说得一点不错,可见当日姜俞生原是想去赴纸条之约,走到这里,又下起雨,他就在这铁匠铺前避雨,避着避着,看见那刀,起了杀心,于是就买了刀折回姜家捉奸,可是没想到却被邹岚陈氏还有周童三人杀死。”
“你的脑袋终于也聪明起来了。”时修打趣道。
臧志和摸着脑袋笑,“只是那张纸条到底写的什么呢,还有那穿蓑衣斗笠的人又是谁?到底和姜俞生被杀案有没有关系?”
“也许无关。”
“那大人还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