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边走边聊,快到澜院大门时,远远地瞧见陈嬷嬷领着两个小丫鬟站在门口的一棵大柳树荫处。早已经立夏,天气一日比一日热,此刻又是正晌午,日头热辣辣地,有些过分丰腴的陈嬷嬷脸皮通红,不停拿着帕子拭汗。
轻云小声道:“这样热的天她守在这儿,怕不是堵咱们。”
话音刚落,已经瞧见她们的陈嬷嬷迎上前来,道:“云阳县主请大娘子立刻过去。”
纾妍眉尖微蹙,“大中午的,她请我过去做什么?”
陈嬷嬷却不肯说,“娘子去了便知。”
纾妍还未同裴珩和离,按照她的家教,云阳县主无论是从身份还是从辈分上也没有避之不见的道理,想了想,应了声“好”。
大娘子一直都惧怕县主,陈嬷嬷本以为她会借离魂症推脱,没想到她竟答应得这样爽快。
陈嬷嬷不由地多瞧了纾妍一眼。
模样倒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那对沉寂的眼睛变得澄澈明亮,犹如一汪清泉,让人瞧了不由地心生好感。
她想起待会儿即将发生的事儿,心里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生得细腰丰臀,怎就与大公子也没生个一男半女的。
这子嗣上不努力也就罢了,还阻着不让纳妾,岂不是犯了七出之过?
澜院距离正院大概一刻钟的距离,纾妍到时,院子里石矶上站着几个穿红着绿的小丫鬟,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就连打苍蝇的声音都极小。
看得出来,她这位县主婆婆规矩极大。
纾妍听到东屋隐约传来哭声,猜测县主婆婆必定在那屋里,只是不知何人哭得这样伤心。
陈嬷嬷见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心想待会儿怕是她也要哭,道:“娘子稍等片刻。”说着朝东屋方向去了。
趁着等待的功夫,纾妍颇有些好奇,“我平日里如何称呼这位县主婆婆?”
淡烟道:“小姐一般都随着公子称呼一声母亲。”
纾妍母亲早逝,提及时也称呼“娘亲”,就连姨母都不曾称呼一声“母亲”,却称呼自己的婆婆为“母亲”。
这个称呼倒也合乎情理,只是她非常不习惯。
她又问:“她除了嫌我生得太好,不许我穿漂亮衣裳,平日里待我好吗?”
淡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云阳县主因着自家小姐罪臣之女的身份,一直都没给过小姐好脸色。
可这实话万万不能说的。
她只盼着云阳县主千万莫要当着小姐的面,提及沈家流放一事才好。
“小姐要不还是先别见了!”她实在害怕。
纾妍不解,“为何?”
淡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陈嬷嬷已经去而复返,道:“县主请娘子进去。”
守在门口的丫鬟这时也已掀开帘子。
淡烟与轻云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姐入了狼窝,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
纾妍甫一入屋,一股子浓重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她有些头昏。
这样热的天,屋子里的空气实在闷了些。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对这股子气味感到恐惧与厌恶,仿佛此处有非常不好的回忆。
浑身不适的纾妍还未还未瞧清楚屋里的人,就听端坐在榻上的妇人呵斥:“沈氏还不跪下!”
纾妍:“……”
看来她婆婆对她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