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邹若水应声,从菜地里抬头,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微微眯着眼睛,逆光之下,肌肤柔嫩白皙,瞧着一点也不像三十岁的人。邹若水拿帕子挡了挡日头,扭着腰从菜地里出来。
徐鸯看着邹若水的身影,想到方才看见的白姨娘与苏姨娘。
徐国公除了夫人孙氏,还有六位妾室,自打徐鸯有记忆以来,后宅里争宠斗艳便没停过,但邹若水甚少参与其中。因而大多数时候,若水阁都没什么存在感。
徐鸯曾问过邹若水,为何她不像她们一样,去争爹爹的宠爱。
邹若水的回答是:有吃有喝就够了,应付什么男人,多傻啊。
比起应付徐国公,邹若水更爱在自家小院里种种花果蔬菜,安于一隅。
但邹若水也并非全然不争宠,毕竟在这女子以夫君为大的时代,没有夫君的宠爱,日子自然不鸯易好过。当吃穿有愁的时候,她也会端出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讨徐国公欢心。大抵是因邹若水不常争宠,因而每回她柔情似水的时候,徐国公总会坠入温柔乡。
耳濡目染,徐鸯自然也养成了一个散漫的性子,为人处世皆秉持着“有吃有喝就够了”的准则。
邹若水行至廊下,吩咐丫鬟银雀:“你去厨房要些羊肉,我去和面。”
徐鸯抱住邹若水,在她怀里蹭了蹭:“我就知道姨娘最好啦。”
邹若水一脸宠溺,摇了摇头。
只是这面和好了,银雀回来时却是空着手,且沮丧着脸,与邹若水道:“邹姨娘,厨房的人说,今日羊肉没了,让您改天再去要。可奴婢分明瞧见了,那案板上就放着好大一块上好的羊肉。奴婢自然不服气,便质问厨房的人,可谁知道她们说,那羊肉是要给苏姨娘院儿里送去的。”
银雀方才在厨房受了气,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这都第几回了,回回都少咱们东西,分明就是故意欺负咱们嘛。前些日子给姑娘们的首饰,送到咱们院子里也是挑剩下的……”
这般事迹,不胜枚举。
邹若水柳眉轻蹙,垂眸看了眼案板上的面团,喃喃道:“算起来,是许久没见过你爹爹了。”
“又怎么了?”徐鸯问,“……伤口疼?”
“不是特别疼。”卫崇老实地说,“还是心不静,睡不着。”
“……紧紧闭着眼睛,一直闭着,就能睡着了。”徐鸯道,“这是朕从前总失眠的时候琢磨出的‘法宝’。”
“原来如此。那你……那陛下呢?”卫崇小心翼翼道,“陛下为什么还没睡着?”
“你以为呢?”徐鸯哼笑了一声,“——在想明日怎么同王伯琰解释。”
第93章徐鸯(一)
次日,王琬没有来常朝。
不来是对的,徐鸯反而松了一口气。
——顶着那脖子上的淤痕来上朝?别说是王琬了,就是她也怕这事再闹大些。
宫中内侍她能管住,甚至王琬她也能管住,但朝堂之上,这些七嘴八舌的王公大臣,可个个都有想法。王琬昨夜是来章德殿陪她议事不假,但若真教这些人发觉了那痕迹,恐怕卫崇骂的那些话,就真的要被这些老顽固拿来砸王家的门槛了。
暮色降临,皇宫被笼罩在灰蓝色的天幕里。
东宫的乾元殿内,灯火长明。
卫崇坐在桌案前,聚精会神翻看折子。
殿中的灯影微晃,长庆停在门外,禀报道:“殿下,皇后娘娘身边的听夏姑姑来了,说是娘娘病了,请您过去一趟。”
卫崇闻言,从折子里抬头,长眉如剑,俊眸若星,轮廓在半明半昧的阴影里浮现。
这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五官俊逸,轮廓分明,令人移不开眼,又带着隐隐的上位者的威压气势。
“母后病了?几时的事?可请太医瞧过了?”卫崇长眉微低,问起长庆。
长庆摇头道:“属下也不清楚,但看听夏姑姑的神色,娘娘似乎病得不轻,太医已经去过栖梧宫了。”
卫崇眸色微敛,片刻后起身,对长庆道:“去栖梧宫。”
皇后早已经命人关注着外头的动静,一瞧见卫崇身影过来,当即躺下,阖上眸子。
卫崇绕过落地象牙障屏,行至床侧坐下。
“母后如何了?”这话问的是听夏。
听夏忙道:“方才太医来过了,说娘娘是忧思过度,太过操劳,这才病倒了。倒也不碍事,好好养养就成,殿下不必太过担心。”
听夏说罢,偷偷瞄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皇后。
皇后缓缓睁开眼,好似才刚醒,看向卫崇,神色惊喜:“崇儿,你来啦。唉,母后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