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舆驾来得很快,徐鸯呆呆地跟着银蝉绿蕊一道接驾。
“嫔妾给太子殿下请安。”
徐鸯低着头,只看见一道影子落在身前,而后听见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嗓音:“起来吧。”
是那日她碰到的那个侍卫。
唔,原来不是侍卫,是太子殿下……
徐鸯懵懵地起身,直愣愣地看向太子。
太子殿下怎么会召幸她?
银蝉与绿蕊方才都已经知情识趣地退了下去,这会子殿中只他们一双被拉长的影子,映在窗棂上,烛火静静地燃烧着。
卫崇微蹙眉头,等着徐鸯的下一步行动。
徐鸯终于回过神来,脑袋还是混沌着,哦,侍寝……
徐鸯福了福身,上前一步,替卫崇宽衣。
她咬了咬唇,又冒出完蛋两个字。
上次姨娘让她看的那几本书,她也没看……
应该不影响吧?
徐鸯觑了眼卫崇,太子殿下这么厉害,应当会的吧,不需要她怎么样吧?
只见卫崇那深色朝服之上,竟染上了血色!方才众人都不曾察觉,也是孙节叫了这一声,才发现那血俨然早已晕开,分明是有伤口崩开,且伤得还在要害。
也是直到这声惊呼,卫崇才突然意识到疼痛似的,又是一个摇晃。
“……你伤了?”徐鸯收回手,皱着眉问。
卫崇张嘴,想说无事。
可是那突如其来的安心已经稳稳地托住了他,他好比不是置身于冰冷的朝堂,而是在内殿,在温暖的怀抱当中。他又是一个摇晃,长久的硬撑终于被疼痛与疲倦击溃。
他向后倒去。
不要倒,就算倒也不要倒在王琬的脚边,太丢人了……他模糊地想着。
接着,他头一歪,就这么声势浩大地砸向了一旁刚缓过气的王琬,正正好。
第91章陈晊(六)
殿中燃着取暖用的炭火,隐约有燃烧时清脆的声响,慢慢地,从遥远变得清晰。然后才是有人走动的声响,还有那轻柔幔帐被撩起,又最后落在他的手边,窸窸窣窣,煞是温柔的触感。
真如梦乡一般。
什么痛楚,什么寒冷,都离他远去了,甚至连困倦也离他远去了。更深夜阑,那一点点的湿意落在他紧闭的眼睫上,沁人心脾,又像是针刺一样明晰,教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了那寒风。
——阴差阳错,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章德殿过夜。
可惜没片刻,徐鸯冷冷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薛如眉与卫崇出宫,去找孙泉允。孙泉允去岁科考落榜后,便留在京城,寻了一份在私塾里教书的差事养活自己。
薛如眉与太子同乘一辆马车,宽敞的马车内,二人各坐一侧,即便隔得不近,薛如眉还是禁不住心跳加速。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离太子殿下最近的一次。
她不敢抬头,君臣有别,只能用余光默默打量太子。太子殿下气度不凡,即便坐着,也如挺拔的松柏一般,这样一个人,谁会不喜欢呢?
薛如眉面颊泛出微微的红粉。
她定了定心神,小声开口:“殿下心怀社稷。此乃百姓之福,但是殿下也应当注意自己的身子,切莫太过劳累。”
她说话的声音极轻,卫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孤知晓。”卫崇道。
马车内又安静下来,直到抵达孙泉允教书的那所私塾。
东宫的马车停在私塾门口,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孙泉允正在授课,见学生们纯纯欲动,循着他们视线看去,便见到了门外站着的气宇轩昂的颀长身影。
孙泉允曾远远见过太子一次,心下大惊,正欲出来,被卫崇制止。卫崇抬眸,示意他先将课授完。
太子殿下这是来找自己的么?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