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算是把小郭氏难住了。眼见着裴憬就要弱冠了,却连老婆都还没娶上,她心里也急啊!
可是就裴憬在京城的风评,哪个高门大户的嫡女看得上?说不得,又得迎个庶女回来。
这也是她不甘心的地方。嫡庶之分不仅仅是嫁妆多少,更重要的,是嫡女身后有父族和母族两大家族背书,而庶女则只是空有名头的花瓶,什么也指望不上。
她自己就是庶出,其中的无奈她深有体会。
小郭氏长叹:“阿憬的情况,嫂子想必也晓得。”
柳氏是裴家族长,有什么不知道的?
小郭氏自知瞒不过她,索性直截了当道:“京城的女郎眼界高着呢,我家阿憬幼年失怙,爵位又只是个亭侯,读书还不好,高不成低不就的,可不就拖到现在?”
“这话我听不来,好女郎不单京城有,弟妹何如在老家寻一个?”
听得这话,小郭氏才会过意来。她抬头看向笑意盈盈的柳氏,想了想,到底有些意动:“我于此间人事不通,烦请阿嫂教我。”
有眉目!柳氏趁机把自家侄女夸了一通,又命人把柳蕙喊来与小郭氏请安。
柳蕙不卑不亢地与郭夫人见礼。小郭氏与她闲谈了几句,觉得这孩子无论仪态还是谈吐,确实温婉大方。
河东柳氏亦是名门,她家的嫡女必然是精心教养的。这不比回京城聘个庶女强?何况,柳家与裴族长家还是姻亲,阿憬若娶了柳氏女,等于与族长家亦攀了亲,将来在家族中,更能多得一份助力。小郭氏也有些动心了。
只是裴憬毕竟是家中长房长孙,他的婚事小郭氏不敢擅专。于是道:“柳家女郎秀外慧中。此事若能成,我们阿憬也算有人托付了。只是此事终得问过家主才好。”
两族联姻乃大事,当然不能随便定下。
柳氏拍着小郭氏的手,笑道:“这是自然。可怜我们做父母的,半生筹谋,都是为孩子劳碌。”
回去的路上,裴妍因喝了些米酒的缘故,一上车就倒在小郭氏膝上,沉沉睡了过去。
小郭氏在车上,琢磨着与柳家联姻的事,越想越上心,便特意把裴憬叫到自己车上。
裴憬战战兢兢地坐到嫡母身边。就听小郭夫人问他:“阿憬,柳家的女郎你可见过?”
裴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儿如何认得别家的女郎?”
小郭氏没指望他认识,只是挑起话头:“我见过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吾儿……聘她做新妇可好?”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裴憬大吃一惊。他今日颇自得,在张茂的帮衬下,他居然勉强在一众士子中得了上品。其实他所作诗文并不出众,只能算中规中矩,但至少没有丢人。加上他以一当十,全歼乞活的威名,与宴的郎君只当他不擅文道,却没人敢往痴傻上想。在裴憬心里,闻喜的人比京城人好相处多了!若能在老家讨到新妇……不比娶那些捧高踩低的京城女子强?
“儿全凭阿母做主!”裴憬小声道,脸色羞红,却难掩兴奋。他想,那柳家女郎既然能被阿母看上,想来不会差吧!
小郭氏会意,难得与他好脸色:“既如此,吾儿在闻喜的这几日,更当勤勉!”言下之意,婚事订下前给我装像点,千万别露馅啦!
裴憬不知听没听懂,应得爽快:“阿母宽心,儿定好好用功。”
张茂默默地跟在牛车旁,听得母子俩的交谈,嘴角微微咧开一抹笑容,阿兄终于要有新妇了,以后就不用对着去火图胡思乱想了吧?阿妍明日醒酒后,若得知这消息,会不会开心得跳起来?
他转头看向牛车,纱窗紧闭,不见车中人模样,他的眼神渐渐转暗,可惜,过不了几日,他们就要启程返京了。
闻喜民风质朴,即便豪门间的勾心斗角也不及京城多。张茂和裴憬一样,真舍不得走哩!
张茂陪裴憬在闻喜多盘桓了十日。
其间裴憬与柳家女郎相处甚欢——裴憬反应慢,话也不多,但因着自小和妹妹一处长大,对女子格外地温柔有耐心。
这落在柳蕙眼里,对他自然多了一层好感。
加之小郭氏快马加鞭寄回去的信到了,郭老夫人也很看好河东柳氏的女郎,把裴憬的婚事全权交由小郭氏做主。
在裴、柳俩家有意撮合下,裴憬和柳蕙可谓进展神速。待裴憬依依不舍地返程时,俩家长辈已经下了小定。
裴憬回京时可谓志得意满——在闻喜的这段日子可以说是他十八年来最快活的时候!
反而张茂有些气郁。原来裴憬和柳蕙订下亲事后,小郭氏特地召来张茂,除了叮嘱他多照拂裴憬,还特意问起他的婚事。大有给他父亲去信,帮他也在闻喜寻门亲事的意思。
吓得张茂以他阿耶叮嘱过,需得先立业后成家为由,慌乱地搪塞了过去。
离开闻喜的那日,天气骤寒,凉风习习,秋雨连绵。
裴憬缩着脖子与前来送他的友人话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