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所有宫娥内侍,闻言纷纷伏跪在地。
“臣女懂得礼义廉耻,向来洁身自好,未曾与外男有过逾越之举!还请皇上不要折辱臣女!”娴雅的杨清浅面带怒意,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离去的冲动。
萧彧倏地一笑,像那顽劣子在闯祸后,试图用笑容掩盖一切。
“朕说笑的。”
他摊摊手,无奈道:“外人有所不知,而你是知道实情的。母后对外称朕得了急病,需要静养,可其实上是她将朕软禁在此。”
“现在皇叔回来了,朕也是怕历史重演。担心母后她狗急跳墙,安排一个什么遗腹子,便要以此断了诸位大臣支持朕亲政的想法。”
杨清浅缓和下来,只当萧彧年少不知事,情急之下说错话。她劝诫道:“虎毒不食子,太后娘娘已经同意诸位大臣之请。”
她用眼神示意托盘上静静躺着的圣旨:“还请皇上过目,若无错处,还请皇上签押,臣女也好回去复命。”
太后派杨清浅送圣旨过来,是想让她和萧彧缓和关系。眼下的局势,周氏双姝已处于劣势,唯一可争的便是杨清浅为后,往后再徐徐图之。
但杨清浅却似乎有着自己的打算,她模棱两可提起另一件事:“皇上签押完毕,臣女要拿回给太后印上国玺。”
“再由臣女的父亲作为天使,携旨向佐亲王传达,命他回京赴审。粉蜡笺轻薄,这个过程中若不慎破损,那可是臣女的罪过。”
萧彧琢磨着她话中的含义,面上阴晴不定,最后干脆挥退所有人的同时,松口命杨清浅备膳同食,而后再拿圣旨回去给太后复命。
不过一个白昼,京都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太后式微,选择向朝臣妥协,退居后宫;皇上接受亲政,也接受了杨清浅为皇后的安排。朝野上下,皆为之振奋。
但高时明观其风向,心中警铃大作。翌日,等他从杨仲辅手里拿到圣旨,他更是满面沉重,久久没有言语。
润晚与杨仲辅悄悄对视一眼,皆没看出哪里不对劲。如今的局面,已经很难得了,高时明还能有什么不满意?
杨仲辅:“王爷,可是哪里不妥?”
“你们不觉得少了什么?”高时明眉头微皱,垂眸盯着圣旨。
润晚又看了一眼杨仲辅,猜测道:“王爷是在担心兵权?”
“北凉仍未退兵。”高时明思忖着,沉声道,“太后暗中勾结北凉,没道理北凉什么都没捞到,也没道理北凉没有退兵,太后就乖乖退步。”
“绕过北境边防的轻骑,真的只有两队吗?”
不等房中两人开口,他回忆着:“我记得林自初借大婚之名,组建了一只商队?真的只有那一支商队南下向江陵?”
润晚:“如果换我,意在京都,更早之前就会将自己的势力侵入京都。”
“当是如此才对……”高时明沉吟片刻,恍然大悟道,“若太后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被人捏在北凉奸细的手里,那情况可不妙了。”
他能轻松潜回京都,那是因为守卫军中仍有他的旧部。可皇宫却是被太后清洗干净,成为牢固的铁桶一个,外面根本无法探查进去。
他看向杨仲辅,再次确认道:“杨大小姐,当真亲眼得见皇上平安无事?”
“不敢欺瞒王爷。”杨仲辅忙作揖请罪,“微臣斗胆,敢问王爷何来此担忧?”
高时明后靠着椅背,也是犹疑不定:“如今太后最大的筹码是皇上,其次便是北凉为太后施压,将大军压在北境边境上。如今大军迟迟不退,太后却轻易点头退步,杨大人不觉得反常吗?”
他是怕林自初早安排,放细作潜在京都,趁着他离开京都这段时间,轻易便能派细作借着太后的手控制整个皇宫。这样的话,便是将太后和皇上被捏在北凉的手里。
表面上高时明和太后各退一步,能将黎国的危机以和平的方式揭过去,可京都离北境相隔这么远,这也是北凉趁京都政权过渡期,举兵南下的绝佳时机。
高时明不得不提前防备。
就在他犹豫是不是自己多心时,圣旨卷起的一角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圣旨一般写在粉蜡笺上,这种纸平滑细腻,造价高昂,但十分轻薄。为了长久保存,往往书写完毕会装裱在明黄色的丝绸上,背面往往还秀着栩栩如生的龙纹。
像这样会卷起一角的拙劣裱装技艺,不绝不会在宫中出现。
高时明命人寻来装裱书画的大师,在大师的操作下,成功地剥离出一层写着罢免佐亲王摄政之权的粉蜡笺。在这层粉蜡笺之下,还有一张尺寸更小的粉蜡笺,上面是萧彧的亲笔,而国玺也因为粉蜡笺轻薄,在下印时也印在了下层的粉蜡笺上。
“朕于襁褓,奉承洪业,未敢松懈朝夕。然朝局不稳,敌寇压境,皆咎在朕无大义灭亲之德。今朕痛思己过,安能因母妃之生恩,而无视其暗通敌寇亡我黎国欤?”
“太后周氏,思慕北凉王启,两人暗有书信往来,今欲合凉黎二国为一,宣扬汉室之正统,意欲携朕以令诸卿。大黎危矣!”
“故朕亲发诏令,命佐亲王总揽三军,即日发兵以正清北境。战久不还都,勿念罪君安危,佐亲王自可取山河自重,以续黎光。”
千算万算,众人都没料到太后与北凉王启是旧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