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大郎是能挣钱,但他吃的也多啊,抵消下来也挣多少。”
村里人没几个数学好的,掰着手指半天觉得没什么问题,也就没有想跟戚香抢生意的,也没多少人怀疑戚香之前卖骨汤挣了许多银钱——戚香可是用田地里的粮食做抵押,让人家亲眼看过以后才换的粉丝!
当然了,那个人也是戚香用馒头雇来的,只是村里人不知道罢了。
“保佑两位娘子平安顺遂,生意兴隆。”
今天的生意很不错,戚香卖完了煎蛋,想到自己做生意都是靠着徐家食肆,顿时虔诚的双手合十拜了两拜,她的身上出现了常人不可见的细细金芒,金芒一路飘飘荡荡,又分裂成三份,两份三成的钻进了两位娘子的眉心,剩下一份四成的直接扑向徐墨阳。
戚香不知道徐家食肆的主家是谁,也不知道这些菜谱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可这些瞒不过天道的眼睛,它无心无情,只知公平。
第155章小吏的应对
冬至这天风不算大,却下了些雪粒子,徐墨阳在街上走了一圈,便让叶娘子她们在邸店外面搭了些草棚,虽然只是四根杆子一个顶,却也能挡一挡风雪,再到下面放上桌椅,便是简单的用餐点,因为给足了好处费,又说好当天拆除,过来检查的小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徐家食肆平时还是很懂眼色的,三节六礼从来不会拖欠,平时交上去的好处费也给的爽快,那管事的叶女郎更是八面玲珑的性子,只要不是日日去徐家的食肆和邸店点贵价的吃食,平时他们过去吃些东西都是不收钱的,路过的时候还会塞一竹筒骨汤过来解渴。
虽然量不算大,但胜在主动啊,所以一般双方都保持着默契,只要不过线,小吏也不介意偶尔帮些举手之劳,挣上一小笔外快。
毕竟这徐家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长安生意人的性子各不相同,小吏也会采取不同的应对方法,比如一昧逞凶斗勇,又对他们并不算客气的,有靠山也就罢了,若是没靠山少不得要好好折腾一番,教教他们这长安城的规矩,就算他们抓不住这些把柄,上面还有师爷呢。
那可是精通唐律的人,但凡商铺有一丁点违规的地方,师爷抬抬手就能把人给收拾了,就算真的碰到了处处妥帖的人家,便是不耍手段,那也要小心若是被告上公堂的时候,他们无条件偏向对面的准备。
“这不就是讼棍吗?!”
徐墨阳在回去的路上听着秦娘子的科普,有些惊愕的说道,他还以为只有现代才有这种职业……也是他狭隘了,现代的不少东西都是古代玩剩下的,就比如最经典的纸钞不也在宋朝就出现过了吗,只是那个时候被称为交子,后面又玩崩了而已。
“没事,你继续说。”
徐墨阳冲着秦娘子笑笑,不就是长安城也水至清则无鱼吗,不就是天子脚下也要交好处费吗,如果他还是个满怀憧憬且没有见识的学生,可能会因为第无数次被震惊三观而在被子里崩溃,但现在的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社畜……前社畜了。
他可以接受的。
“除了这种不肯交钱的,还有一些便是不知道要交钱的……”
跟知道但是不交钱的人不同,有些人可能在当地有些关系,所以根本没有上下打点过,不知道要交这些费用,来了长安以后也跟在故乡一般经营,对于这种人,小吏一律采取温和告知的方式进行通知,一般只要补交了,再给小吏一笔跑腿费也就没什么了。
毕竟人家是上门通知的,虽然只是顺路,但还是要给些茶水钱。
好歹是在天子脚下,小吏们也不愿意起什么冲突,长安城人多水深,指不定就碰上哪个硬茬子,为了点外快丢了这身官皮可不划算——小吏不算正经的官吏,但大部分百姓不知道,知道这些的基本也懂小鬼难缠的道,不会专门去解释。
还有一种特殊情况,就是经营者的身份实在特殊,小吏不收他们的钱,也会去管着游侠儿不去骚扰,这种大部分是真正的苦命人,每日挣来的钱粮只够糊口的那种,比如在街角卖窝窝头的周婆婆。
周婆婆原先是村里的姑娘,可惜投胎的时候眼神不好,选了个把姑娘当货物卖的家里投胎,家里不让她嫁人不是因为心疼当媳妇的日子不好过,想让她多享受一段姑娘的时光,而是没找到能给出丰厚彩礼又表面光鲜的人家。
没错,虽然周婆婆家里把她当牲口用,但居然还是要面子的!
拖来拖去年纪大了,眼看着行情越来越不好,家里的小子也要到能娶媳妇的年纪,周婆婆家里也懒得做掩饰了,直接把周婆婆嫁到了深山,找的还不是头婚人,而是二婚的,过去直接当五个孩子的后妈。
周婆婆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看她家里转眼就起了新房的高兴模样,应该对这个人选很满意,只是周婆婆再没回过娘家,周家开头几年还骂上几句,后面全当没有这个女儿。
反正也捞够本了。
夫家肯花大笔钱娶周婆婆这个“老”姑娘,自然有他们的由——男人自从打死上一个新媳妇以后就硬不起来了,周婆婆嫁过来直接守活寡,不但要照顾五个孩子,还要照顾脑子不好使的大伯子。
夫家的公婆是表兄妹,血缘极近的那种,生了五个孩子只活下来周婆婆的丈夫和大伯,剩下的要么就是出生便断了气,要么就是看着不正常,家里觉得……大伯还是因为是长子,而且只是脑子不好使,不是不会干活才被留下来。
在这里,生了不正常的孩子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山里穷,有些人会跟周婆婆丈夫家一样,花大价钱从外面娶媳妇,有些人则直接跟村里通婚,一代代下来血缘便越来越近,近亲结婚的危害……当然,村里人不懂这些。
周婆婆嫁过来以后日子跟泡在黄连水里一样苦,好容易将五个孩子拉扯大,最后却谁都不肯给她养老,周婆婆哭了求了都无济于事,最后在大年三十倒在了养子的门口,若不是恰好有个赌红了眼睛的二流子经过,估计等不到大年初一,周婆婆就能跟丈夫团聚。
二流子平日也没少小偷小摸,可碰到人命关天的事情的时候还像个人,他把周婆婆背去村长家里,几碗热汤灌下去,好歹捡回来周婆婆的一条命。
周婆婆醒来以后大闹了一通,从几个继子那边要了些补偿,附赠一张断亲书,因为村长这次站在她这边,几个继子被撕下来一口狠的,但周婆婆一点都不亏心,家里的东西她起码挣了一半,这些畜生吐出来的才哪到哪。
等那些人走了,周婆婆便按照约定把东西交给村长——她要到的东西,有一半会归属村长家,不然村长一家子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干嘛要帮她这个嫁进来的媳妇呢。
周婆婆没打算在这个村子继续呆着,把自己的粮食跟村长换成了磨成粉的粮食,又把用不上的东西统统便宜给村长,换了必需品,借了村长家的陶釜把面粉全都炒熟,便带着一堆东西,拄着一根拐棍,打扮的跟乞丐婆子一样往出山的方向走。
渴了喝溪水,饿了吃炒面,周婆婆竟然也跌跌撞撞的到了长安……城外,她这幅打扮是进不去长安的,她也不着急,找了个和善些的村子,厚着脸皮搭了个窝棚暂住下来,后面存了一点钱,便把自己收拾干净进了长安。
从长安城外到长安城内,周婆婆走了三年。
再后来,周婆婆找到了一间奇怪的小房子,它在两个房屋的夹角中间,看着像是一个等腰三角形,只有十多平米,连屋顶都破了个大洞,周婆婆问过牙人房主的消息,便找上门说自己想租,房主家不缺这点钱,见周婆婆可怜,便以极低的价钱把房子租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