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心的少女似乎对此等瞩目早已司空见惯。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众人的心神,但少女本人目光只是吝啬地在人潮中冷冷扫过,随即便兴致缺缺地低下了头。
她身后的软轿内,一只雪白柔夷掀开轿帘,搭上了少女的肩头。
一张雪白的美人面从后探出,轻轻靠近了少女的耳边,眼睫如羽低垂,樱唇轻启,似乎是悄声说了些什么。
围观的人群中再次发出一阵参差不齐的惊叹声。
作为举世公认的南陆第一美人,姚淼淼的面孔总是很难被人错认的——南燕皇室有位宗亲曾热烈追求这位剑宗的大小姐,为此不惜延请丹青大家为其作画,那副《桃李春宴图》的拓本在南陆流传甚广,姚淼淼的美名也因此传播四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下谁人不识君”[1]了。
但画像毕竟只是画像,直到此刻见到真人面孔,不少人才能领悟到“第一美人”所带来的堪称恐怖的吸引力。
明明轿辇周遭的剑宗众人都算得上姿容过人,各有风情,但姚淼淼一露面,所有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了——无论是自愿或是不自愿的。
——只除了一个,哦,两个人。
前头骑马的林羽觞依然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冷谈表情,姚淼淼的出现甚至没能让他的眉梢动一下。
这个时长表现得过于孤僻,以至于有些异于常人的男子只是将手上缰绳重新绕了一圈,便坐定不动了,仿佛身后轿辇中的不是什么绝世美人,而是一块需要他押送的顽石!
至于另一个未被姚淼淼的出现牵动视线的……
黑发的少女皱着眉头,听完了姚淼淼低声的絮语,似乎是耐心告罄,她侧过头,避开了对方贴近的动作,姿态中的嫌恶之情简直是溢于言表。
……看起来传言果然不假,剑宗的这位大师姐,如今的确是与姚淼淼生了嫌隙。
两人关系破裂竟至此地步,甚至于不愿在人前忍让,以掩饰一二了。
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人们此刻终于找回了部分理智,开始在内心思考起如今局势,自身及宗门能有从这二人关系中获利几分的可能。
既然姚珍珍已与姚淼淼离心,那她总是需要新的拥趸的吧?他们都是曾受这位大师姐恩惠的,此刻愿效犬马之劳,想来也不算多么离经叛道?
更进一步说来,那鸣麓山主人乃是姚淼淼的亲生父亲,他难道还能真的放弃自己的女儿来逢迎这位大弟子么?说不准此时二人的师徒关系也已是岌岌可危……若是姚珍珍未来有意脱离剑宗,再寻归处,自家宗门难道不能去争取一二?
便是她真想开山立派,从此自立门户,那各家各门下也有上好的青年才俊可送去任由挑选呐!
想到此处,无数火热的视线顿时从姚淼淼身上撕了下来,重新投向满脸不豫之色的少女。
“姚珍珍”却没想到这群人此刻心中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他今日出门,只是为了去剑坪观赛,顺便……完成师姐托付给他的一项任务而已。
少女侧头避开了姚淼淼的贴近,抬头见那迎上来的茶馆小厮还是一脸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陶醉模样,只呆站着不动,不由得再次皱眉。
她上前一步,亲自伸手从那愣住的小厮手上接过漆红的食盒,另一手掀起食盒的顶盖,稍稍打量了一番内部物品,稍一点头,转身就要回到轿辇中。
“姚珍珍”的动作很快,不过几秒便已消失在重新掩上的帘幕后,可此刻茶馆上下,不知多少人都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有人看出了其中端倪。
等到那青色车轿离开茶馆门前,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转角处,李成舟重新转身回到桌边坐下,顺便拎回了还在恋恋不舍的妹妹。
他们落座不久,便听见隔壁桌有人开了口。
“……你们可是都瞧见了?”说话那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这个话题有些难以启齿。
“嘿,楚兄,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
说话的几人顿时都是沉默,还是有个瞧着年纪尚幼的少年没能忍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怎么瞧见大师姐的手上有伤?方才她取那食盒,我瞧见了她手腕似是不太自然,另一手也有用药痕迹……”
他这愣头青一样的话一出口,众人顿时也不再拘束,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我看左公子说的不错,师姐右手定是沉疴未愈!”
“……可是定流坡那次受的伤?”
“已经过去这许久了,怎么竟还未痊愈么?剑宗也不是什么穷酸门派,难道连些上好灵药都要吝啬?”
“这可难说,你看如今剑宗是何人话事……今日师姐如此冷淡姿态,焉知不是素日受了委屈,以至积怨颇深呢?”
“我就说平素那姚淼淼出门从来是金车玉座,今日怎选了一顶青缎小轿!原来今日是师姐要出门,她便有意怠慢着了!”
“你们看那林羽觞对她不也是不假辞色么?这人大伙儿都熟悉的,也是师姐座下数得上名头的忠犬了吧?他此番姿态,定是为师姐鸣不平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剑宗如今地位,难道不是师姐所致!此等小人,竟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至此?”
“不行,我之后便要回禀师长,请他们去鲤乐馆探视一二!师姐天下魁首,怎可被此等小人磋磨,延误伤情!”
“巫兄高义!我家中也有秘传的上好金创外伤药,若有需要,我立刻遣人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