诘问也好心爱也罢,他们相拥过又放开,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光是“想见”二字,就足以让焰熙安心脏躁动得发疼。
他想见他。
他问焰归宁:“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里?”
风吹碎了白雪,点缀在焰归宁的红裙上。她生得白,月烬辰总唤她冰山美人,可她永远只穿火红胜枫的颜色。她站在窗前如一幅画,大雪天仿佛就是她的归宿。她好像就在等这场雪,等这场雪一来,她就要走进旷野中,从此与冰雪融为一体。
焰熙安看着她出神。他才发现他其实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跟在他身边七年的红衣少女。他倚在床榻上,泪已经干了,声音很平静:“这些日子躺在床上,我梦到了过去。我总觉得我失去过太多。我失去了爹娘,失去了银忱,失去了我的一整个懵懂的年少岁月。”
“七年后我回来,有你,有阿姐,有他。”焰熙安一想到月烬辰心里就难受,他抱着的枕不着痕迹地贴在心口的位置,“……可我才发现,经年如流水,太着急了,我记着七年前的仇,记着七年里杀过的人,却惟独,对身边人的关心实在太少。”
他突然朝焰归宁伸出手:“关切过疏,以至于一直看不明白,你到底从哪儿来。”
焰归宁黑亮的眸光倏尔一动。她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在几步之外停了下来。
“霜雪太大,”她说,“我身上寒意重。”
她从未说过这么多话,焰熙安笑了。他目光越过焰归宁身上的风雪,看向洗星阁外结了霜的池水。他喟叹:“希望这七年能消解几分你的寒意。归宁,这座阁楼该还给你了吧。”
焰归宁定定看着他,慢慢地,慢慢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七年前她和焰熙安都能在洗星阁的那个长夜中活下来,为什么她从见到月烬辰第一眼就笃定他不是水圣,为什么她受了三道天雷劫却几乎毫发无损,又为什么离川止一介修仙凡人,冲撞了仙境结界还能在洗星阁重获新生。
焰熙安也说不清自己是何时想通的,因为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可他没有心力再去深究了。事到如今,他仍然相信她没有真心害过他。
至少此时此刻是。
他只是耐心地问:“我已经是肉体凡胎,但你不一样。你能知道他在哪,对不对?”
“求求你,归宁,告诉我吧。”
焰归宁沉默着。
“——还是我该叫你,焰圣大人?”焰熙安说。
度风穴外被围得水泄不通,银筝跟着银晚酬跳下去的瞬间,月烬辰不知怎的蜷起手指。这没来由的担心让他烦躁,银晚酬死不足惜,银筝再怎么样也是仙京人,还能真的跟着银晚酬摔下去不成?!
月烬辰莫名地恨起他心里那点儿拼命压制也压制不住的兄弟情。他以为漠央山七年,除了仇恨,什么前尘旧情都早已断得干净,可当真正的月魔把只属于镜晏的记忆还给他时,他心中所有有关故人故事的柔软像是全都被唤醒了。
哪怕对银筝,也还有那么一点儿,无论他怎么也抹不掉,怎么也忽略不去的,故人情。
他从没想过让他死。
可是当银筝从空中直坠而下,月烬辰发现那一点情谊也不听话地陡然胀大,充斥他整个人。待他反应过来,一条结实的雪花带已经从他掌心蔓延而出,把银筝从度风穴口的边缘堪堪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