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将他搂在怀中,柔声道:“为娘的好雪儿,乖乖睡吧,娘会永远保护你,娘会永永远远在这里。”
就在千雪浪想要再度陷入沉睡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师父。
他忽然想起爹娘已经死去许久了,就连师父也已经离开自己很久了,久到这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于是千雪浪从她怀里睁开眼睛,他温柔地看着母亲,母亲凝视着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目光渐渐变得心痛起来。
娘亲那纤长美丽的手指轻柔地爱抚着千雪浪的脸颊,花汁染的蔻丹正娇艳,这一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就像许多许多年前分别时的那样。
千雪浪终于醒了过来。
他的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耳力倒是恢复一些,不过比之往常也薄弱许多,包括触感也是,这一失衡让千雪浪感觉到有些不适应。
很快,千雪浪就听见了许多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他们并不是在说话,是婴儿那般哇哇哒哒的叫声,有些叫声尖锐,有些叫声平和,由于耳力的衰弱,他无法分清方向与距离,不知道这些孩子在叫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此。
对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千雪浪稍稍动了动身体,只觉得身体一阵剧痛,五脏六腑好像都被利刃贯穿过,他的五感薄弱,痛觉却似被加强数倍,几乎要疼得昏死过去,只听见孩子们一阵躁动,有人慢慢走到自己身边来。
来者身上带有一股强烈的魔气——
魔气?我怎么会到魔者身边来,等等,魔气……是了,这是流烟渚。
流烟渚。千雪浪忍着剧痛不住思索着:我为何会在流烟渚?任逸绝跑了吗?奇怪,任逸绝又是谁?
他实在疼痛难忍,肩膀耸动着竭力想要起身来,因着想起任逸绝,记性这才接二连三地苏醒过来,想起来大概的前因后果。
小蛇遭受白玉骷髅的暗算,自己被三枚护心针打中……
任逸绝……
千雪浪忍痛摸索着身旁,并没有感觉到第二个人,反倒是有一只手忽然钳住他的手腕,将他硬拽起来,动作粗鲁凶猛,倒似一头猛兽。
“你在找什么?”那人道。
千雪浪浑身上下剧痛,对方体温甚高,只觉得手腕被拽住的地方好似火烧一般,加上覆来的魔气,几乎难以抵抗,不由得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那人不知是嫌脏,还是为着什么,忽然松开千雪浪的手,只站在边上,又问道:“你要找什么?”
“任逸绝。”千雪浪冷冷道,“还有一条小蛇。”
那人答道:“噢?找那条蛇,怎么,你要报仇吗?”
“小蛇身中白玉骷髅的血咒,体内妖血逆行,因此护心针才会伤到我,我为何要报仇。”千雪浪忍痛道,“我与他并无仇怨,更何况他是任逸绝的朋友,一问生死罢了。”
白玉骷髅果真是九方之人,要是小蛇咒术难解,倒可以找九方策帮忙。
那人嗤笑一声:“有人将他救走,不过生死不知,看天命吧。”
千雪浪又问:“任逸绝呢?”
这次没有回答,千雪浪知他要么是不想回答,要么是没有答案,便又问道:“既然不答,那我换一个问题,我为何在此?”
那人突兀冷笑了一声:“直至如今,你还是这般高傲,身陷险地,仍不愿将身段放得柔软一些。千雪浪,你是真的不在乎,还是看不清现状?”
千雪浪听对方言辞不善,陡然生出一丝疑惑,不知自己何处结了这样一个仇家。
不过从荆璞来看,他所结下的仇家大概要远比自己所想得更多,里面再加一两个魔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千雪浪冷笑一声:“你有此疑问,难道是真想听我的答案吗?想要我屈服你,何必问得如此冠冕堂皇。”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树敌当然不是明智的举动,不过千雪浪从来不是低头的人。
他心中清明无比:“对我如此憎恶,又何必施救?若非善心驱使,就是有所交易,亦或是图我报恩。”
纵然是善心驱使,千雪浪又凭什么要为他人意愿扭转。
那头沉默片刻,没有人出声,不多时,一群孩子们又再度叫唤起来,那人这才粗暴地发出声音来,震怒无比:“都走开!”
原本千雪浪只以为他在大发脾气,可听其动静,似乎痛苦难言,似乎是怕伤到那群孩子,不由得摸索一阵想要起身来,做好准备,以免被对方所伤。
“不准动!”那人吃力地怒喝起来,“你们过去……不要再跟着我!”
半晌,只听那人凄厉痛苦地嚎叫起来,宛如野兽一般,千雪浪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感觉脚边忽然凑上来一群小娃娃,正贴着他瑟瑟发抖,似乎被吓坏了。
伴随风声,千雪浪能听见那人在剧痛之下乱打乱砸,碎石崩飞,不知为什么,始终没有往自己这边行凶。
又过好半晌,那人似乎总算冷静下来,对他开口:“我劝你不要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