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陈相青意识到猛兽最为迷人的那一刻,并非在笼中,便又转而打猎。
何处的山越险,水越急,他便要深涉何处。
最惊险的一次,是在一条山溪边取水,不过两步就能跨过的对岸,在他取水时悉索作响,随后迈出了一只皮毛斑斓的硕大猛虎。
山虎看着他,舔着嘴角的血,他也望着那只山虎,看进它难测而神秘的琥珀眼中去。
他的护卫下人都不在,弓箭也不曾带下马来,唯一的武器就只有腰畔的一把刀。
但陈相青没有抽刀,也没有作动,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只老虎,直到山虎开始低头喝水。
山虎喝完了水,又瞥了他一眼,迈着步伐悠然离去。陈相青才把水中的羊皮壶提起来,喝了一口。
后来护卫瞧见那硕大的虎爪印,个个吓得魂飞魄散,纷纷称赞他年少勇武,与山虎仅有几步之隔,竟然能够面不改色云云。
陈相青没说话。
他压根没觉得怕,只是觉得那只山虎,无比迷人。
后来年岁渐长,陈相青逐渐意识到自己是该怕的。
山虎毕竟是只畜生,不懂人情,一旦将他视作猎物,即便是不死也要缺胳膊少腿了。
回想起来,简直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如此心平气和。
而在军帐中,陈相青问自己,你为什么——这么心平气和?
你为什么,在敌对的情绪之下,如此的兴奋与期盼。
你为什么,要与畜生为伍。
为什么不去讨好父兄,为什么不去考取功名,为什么不去结交世家新贵。
你为什么要一直呆在那兽笼里,抱着那只永远也不会懂得凡人所思所想的畜生?
你为什么要站在那棵树下,不哭也不喊,等待着一个怪物的到来?
没有回答。
下属满怀信心,投诚众人满心希望。
“平南王”的军队高歌猛进,还没遇到一个能够拦住他们的。
胜得多了,自然心就大了。按这个境况继续打下去,与朝廷对上也没什么可怕的。
中原已有众多官员世家来信,暗谋结交。
明眼人能看出来接下来大昭是谁的主场,有主意的早早站队,没主意的两方交好。或是笑面抛枝,或是待价而沽,暗流汹涌中,能听见各方粉墨登场时的无声锣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