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府外传的多么沸沸扬扬,府里的叶昕都置若罔闻。
她睡了一个饱满的回笼觉,枕着柔软的红香绫罗枕头、盖着贴肤的江南蚕丝被衾,不比京畿清苦吵闹的日子,皇府里清静舒适,令她一觉醒来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蒙之感,连骨子里都觉得无比松泛。
在花园里一边用膳一边听戏子唱曲儿时,叶昕还懒洋洋地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落筷子,没什么胃口似的。
南羽白也跟着吃不下饭,生怕是自己的手艺不好,讨了叶昕的嫌。他紧张地看着叶昕:“妻主,中午的饭菜……不合您的胃口吗?”
叶昕单手撑着额头,姿态懒散地半倚着石桌,闻言放下了筷子,“倒也不是。”她望向身侧的南羽白,扬了扬唇,慢腾腾地措词,“我只是有些……睡懵了,现在还没醒过神儿。”
说完,她又看向眼前唱戏的年轻男子,语气轻松地调侃自己,“瞧,我脑子都有点糊涂了。记得之前唱牡丹亭的小公子好像不是这位……也好像是这位……反正记不清了。”
南羽白身子不自然地一顿,他起身来到叶昕旁边,为她轻轻捏着肩膀,小心地观察叶昕的神色,“记不清,就证明不重要。妻主何必耗费心神去想这种小事?”
叶昕见状不再倚着石桌,她仰起弧度修长的脖颈,往身后一靠,自然地仰倒在南羽白怀中,“你说的对。”
她舒适地喟叹了一声,懒得再思考些什么,这番信赖的放松姿态让南羽白又惊又喜,他连忙把腰挺得更直了些,好让叶昕能靠得更舒服点。
“反正这个戏班子是为了你才请到府上的。”叶昕拉长了音调,语气懒散,“你喜欢与否最重要。”
南羽白克制不住嘴角上扬,尽管他内心知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我不喜欢了、听倦了,也可以随我处置吗?”
“这是自然,”叶昕捉了他一只手到跟前细细把玩,轻笑了一声,“心肝儿何须多此一问?”
唱戏的公子吓得抛着水袖的手一抖,身侧的女伴没接住,赶紧主动上前缠住他的胳膊,暗中用力把他捏疼了,把他硬生生疼得清醒了,小公子才勉强白着脸掐着嗓子继续唱了下去。
叶昕听出了一点猫腻,但她不甚在意。
身后南羽白同她说着话,一把嗓音倏然端得温柔似水、清脆灵动,听起来竟是比眼前几个唱戏的还要抓人耳朵,“妻主,您多少吃一点儿吧,别饿着肚子。”
他轻声建议道,“不如这样,我们也别让下人布菜,妻主也不必动筷子,您想吃哪一样就告诉我,我亲手喂您。”
叶昕轻飘飘地“嗯”了一声,散漫地调笑:“心肝儿疼我。”
南羽白脸上慢慢泛起红晕,眼尾也跟着漾起缱绻的笑意,“妻主高兴便好。”
他不舍地松开叶昕,远离了叶昕温热的体温,又转瞬坐到叶昕身前,顺势截住她看向戏子的目光。
南羽白拾起筷子,依照叶昕抬手指向的菜品,开始享受起投喂的乐趣。
他每喂一口,都要一边观察叶昕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她:“好吃吗?”
叶昕“嗯”了一声又一声,实在应得过于频繁,最后只能无奈地看着他,笑道:“你亲手做的,都好吃。”
南羽白惊得睁大了双眼,连手中夹着菜也忘记喂给叶昕,只堪堪停在自己身前。
“妻主怎么知道,都是我做的?”
叶昕主动倾身凑上前,一口咬上去。
含笑的凤眼也跟着凑到他眼前,浅色的琉璃眸子里深深地倒映着他的模样,看得他脸红心跳,“因为心肝儿对自己的手艺太不自信了。明明很好吃,却总要多问我一句。”
南羽白被夸得笑弯了眼睛,他声音里透着满足的雀跃和欣喜,“妻主喜欢就好。”
叶昕看了他好一会儿,也跟着笑。
她忽然轻声说:“喜欢。”
南羽白怔了一瞬,脸颊忽然变得有些烫。他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羞涩又澄澈,忍不住胆怯地别过眼去,又很快地鼓起勇气转过头来,对上叶昕温柔含笑的目光。
“我……”他嗓音轻颤,“我也喜欢……”-
“殿下,主君!”
绿云匆忙从回廊向花园跑来,把南羽白吓了一跳,还未说出口的话就这么硬生生被截住了。
他又羞又恼,悄悄瞪了绿云一眼。
绿云被瞪得不知所以,他眼神茫然,“主君,我做错了什么吗?”
南羽白被抓包了,一下子更害羞了。
叶昕也回过神来,她回头看向绿云,笑了一声:“先说正事。回头你再去跟主君领罚。”
绿云又是茫然又是委屈地应了一声,这才开口禀报,“杨依淮领着元玉书登府拜谒,如今两人都在门外候着。”
叶昕眼睛微微一眯,“他们怎么会一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