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毕竟不是主角,道谢的事情一两句就了结了,两厢都是客客气气的,于是赵都宁起身要离席。
梁景珉回头目送,顺势也往程荆那儿一瞟,竟见他的座位空落落的,身旁几个席位都没人了,这时候才看见身后的骚乱。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临走还不忘嘱咐表弟一家不必起身,他去看看就行。
走进了才发现程荆虚弱地躺在一个年轻男人怀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他们想必方才已经求助,席间现成有医生,正在一旁替程荆诊断。
梁景珉先是疏散了围在一旁的宾客,接着上前要抱过程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老同学裴羲,微微皱眉,还没来得及出口说话,先被医生打断了。
“你是不是家属?”
梁景珉说:“我是家属,我是他丈夫。”
抱着程荆的裴羲神色一凛,围在一边看热闹的柳嘉更是惊呼出声,程荆闻言却缓缓抬了眼。
“呼吸平稳,脉搏正常,没有明显的外伤。他之前有没有心脏病、高血压或其他慢性疾病病史?有没有服用任何长期药物?”
梁景珉想起程荆那漫长的病史和服药史,既不体面也有碍气氛,实在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于是只道:“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太不方便,先上楼找个房间……”
旁人看来,却像是他答不出来的模样。
他伸手要去从裴羲手里接过程荆,谁知程荆意识模糊,还知道往后躲。
他声音很轻,说得费力却很清楚:“裴羲陪我就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梁景珉,一双眼睛冷冷清清的,像极了从前的模样——他解题的时候、义无反顾拿刀子往身上划的时候,坐在浴室一滩血泊里的时候。如同杀伐果决的封侯将帅,又似乎只是个薄情冷性的不义之人
袅袅雾气升腾,弥漫了他那双冷清没有情绪的瞳孔,旁人或许以为是无情,梁景珉却明白他是在挑衅。
梁景珉首先顾不上生气,尽管在他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蹿起了怒火,知识他没想到程荆为何又是如此,只当是他身体不舒服,一时没克制情绪。
他好着性子上前温语:“我带着就行,裴先生回去休息吧。”又伸手要去搂程荆。
谁知道前夜还温和柔软得像个任人拿捏布娃娃似的程荆忽然不让抱也不让碰了,硬硬地又重复了一次方才的话:“裴羲陪我就好。”
裴羲看出他的情绪,和和气气道:“不然我就陪他去一趟,梁先生先吃饭。”
不知道多少人不经意间眼风往这边刮,梁景珉习惯了聚光灯下的日子,脸上看不出神色,仿佛是泰然自若,还好脾气地让了步,沉声从牙缝里压出一句:“也好,我晚上再陪你。”
他浅笑伸手要摸程荆的鬓发,却被他很不配合地躲开了。
程荆眼前一片混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地下室的日子,条件反射般满身敌意。
梁景珉站在身后看着裴羲抱程荆走远,神情活像被人照面打了一拳。脸上稳得不行,衣袖下的手上却青筋都快捏出来了。
他过了良久才将情绪收拾起来,挂出一张好脸色折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