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缓和又平静,但眼底依旧是带着不舍的。
上门点收的人来了。
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打包好了,即便是再有经验的二道贩子看到她那一屋子藏品的时候,眼睛也亮了起来。
东西卖了个好价钱,全是现金直接交付的。
叶满这辈子没看到过那么多现金。
但姜弥一点都没给自己留,也没有给她的家人留,即便她母亲一直住在医院里需要高额的医疗费作为续命的唯一来源。
但姜弥只是在某个叶子还没有长出来的早春,带着叶满上了浮光寺。
其实这是叶满第一次来浮光寺,寺庙香火旺盛,有不少信徒,出入者皆衣品不凡,因人人都有所求,所以人人脸上都写满诚意。
姜弥一身黑,走在前面,时不时低头对叶满说到:“台阶高,慢一点。”
叶满跟在身后。
因为他们是来布施的,金额又足够高,因此来接待他们的是寺庙的主持。
主持问其所求,姜弥却只是说,能否用这些俗物,求取佛祖保佑一个人,不要下十八地狱。
主持只是说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生者业债无解。
他拒绝了姜弥的布施。
姜弥被挡在青烟缭绕的神佛殿堂外,眼神有一刻的失神,叶满只是看到晨间寒气里她睫毛不受控地在那儿颤抖着,眼底迅速抹上一道红,但很快,她收拾好了神色,语气依旧是那样平淡地:
“那就麻烦师父,做一个金身供养吧。”
……
地藏王菩萨比丘像金身建成的时候,叶满见过,通身金色,光芒万丈。
她听说地藏王菩萨曾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但世人多执着,离苦多于乐,恶果渡不尽。
青烟缠绕之际,她只看到金身下的供奉者,只有单姓一个“阮”字而已。
——
姜弥的母亲在这一年的农历二月十八过世。
今年是暖春。
春叶长得早,春花开的早,万事万物都生机勃勃。
姜弥却越发越懒得出门了。
国外的演艺事业是因为那位才有的,也就因为那位的倒塌而消失了。
国内的市场里,姜弥受制于早些年的传言和她拍“情。色片”缩塌掉了的路人缘,一直也没有公司有向她合作的意向。
叶满不知道那位阮先生到底怎么样了,甚至她觉得连姜弥自己都不知道。
没有了工作的安排,姜弥还是住在梧桐苑,她会在晚高峰过后依旧去菜场买打折菜。
有的人会认出她,对她的经过窃窃私语,有的小报记者追着她报,说昔日艳星沦为市井野妇。
姜弥都不在乎。
叶满难得去吃一次饭,姜弥在偶尔喝多的夜里笑着说她现在挺好的。
她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自由。
说实话,她对自己母亲的离开感觉到的是无比的解脱。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抽着烟说,那烟似乎是什么让人很舒坦的东西,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抚平她时长皱起的眉头,她抽烟的时候连嘴角都会上扬,叶满不知道那些没有眼睛的小报记者是怎么能用“市井野妇”这样的词语去形容她的。
她明明美丽的不可方物。
但她眼里却又在这种看似快乐和自由里噙着眼泪。
“小满,可我怎么总是觉得,我的心,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