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此位新刺史笃信方士之言所见非虚,以他的地位官职,即便出身低微些也断不至此。
或者此位李少君之徒真有些本事也未尝可知。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李丞雪却只是含笑道:“天机非此时泄露也。”说罢径自走进厅堂里去了。
孟苍舒与其余三人面面相觑,皆不明所以的样子,刘耆老此时站出来道:“既然如此,那刺史大人切勿推辞,我等皆以您为座上客蓬荜生辉。”
说罢,他又礼数周全朝四位武威军军士拜道:“几位军爷也请上座。”
武威军看了看孟苍舒,又对视一眼,心道公主的意思是教我们跟随听从孟刺史,如今他已入座,我们便不好推辞,但依照公主的规矩,这却是不行的。矛盾之际,也只能权宜道:“我们不必上座,且在厅外设位,我等轮番歇息,值守恭候护卫刺史周全。”
然而几人心中多少有些鄙夷孟苍舒此人。
一郡之长,先是笃信方士妖言,又来和地方豪强勾结,回去定要好好在公主面前告他一状!
石、刘、吕三人心下已有思量:承明公主萧玉吉治下与孟苍舒似乎有些微妙了。
孟苍舒这才谨慎在三人辞让下率先入堂,而此时李丞雪已然上座。
众人皆惊,孟苍舒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好像自己的座位就该在下首,恭恭敬敬朝李丞雪行礼后才落座。
宴会并无歌舞,饮食也十分简单,各人案上有两道素菜与一盘淋过本地产芝麻香油的蒸鱼,但孟苍舒难得吃到了肉,已经觉得自己是没有白来。
他余光瞥见李丞雪看着了鱼激动的似乎指尖有些发颤,可还记得自己的命在别人手上,也不敢造次,继续维持着仙人的形象,抵抗拼命往鼻尖里钻的香气,最后也是一筷未动。
幸好李丞雪一人在上座,除了次席的孟苍舒得以窥见一点端倪,偶尔听得见一两声吞咽口水之音,下首之人朝上仰止,只能看见仙人那不染尘埃的面庞视作面前佳肴于无物的沉静自若。
既然是宴席,总要有人凭酒先祝,然而良慈郡粮食不丰,今日只有茶可代酒,三姓耆老,依次向孟苍舒敬过酒后,长得最为和善的吕耆老站出来,用客气和慈祥的口气开始了刺探:
“刺史携李道长至我县家,可是为我们禳灾祈福,求个风调雨顺的好收成?”
他这么问没有任何问题,因为刺史的重要职责之一便是地方上农时不废的春秋二祭,可他来时春耕开地已过了时节,为求礼节齐全夏初补耕也不算荒唐。
然而孟苍舒却叹息连连:“本官初至郡内,只见民生凋敝,心下实在不忍,本就是应该将农事放在首位督促的,可如今手上的事却要比此事要紧百倍,这才请道长至此一探。”
“敢问是何事要紧?我等可有能助力之处?”
吕耆老这样说,仿佛是真的打算帮忙似的。
孟苍舒自座位起身,满目忧愁几乎快要溢出:“几位耆老皆是本地年高德劭者,想来知晓襄宁城的北城如今是何光景……”
这倒不是什么秘辛。
见三人点头后,孟苍舒重重叹气道:“本官初至,便得知前两任刺史皆为横死,第一位房刺史是在去往慈悲川途中暴死,而上一任张刺史则是在北城遇害……幸得道长点拨,此二处原有不得安息的冤魂作祟,才有此等惨况连连,为保性命……也是为求本地百姓安宁,本官只得搁下其余要事,先将慈悲川尸骨收敛,做法镇压,再来此地解决襄宁北城厉鬼不安之事。”
孟苍舒在慈悲川的一系列举动搞得轰轰烈烈,附近各地人尽皆知,三位耆老自不例外。但他们第一次听说孟苍舒的目的竟是为了自保和超度祈福,一时有些诧异,但更让他们疑惑的是孟苍舒的后一句话。
“这……这襄宁北城的事,怎么与我们清丰县有关呢?”石耆老问道。
“让山人来说吧。”
李丞雪适时睁开了眼睛。
“当年王广兴自东启拔作乱,死后其子以其名义作乱,亦是自东而来,入了襄宁城造出那骇人听闻的北城屠戮之孽,故虽北城恶魂难度,其症结却是源于良慈以东。山人今日前来,见官道阻断,方知龙气不越襄宁本因在此。这才似的北城亡魂无路可走,若是能使得东来紫气有路入城,一来消灾遇吉,镇得住如此渐起的妖异之象,二来也能化业成善,超度亡魂早入忘川,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