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己的性命就在这样让人看不透摸不清之人的手中,只怪他贪图那点银钱,这才招惹大祸。为今之计只有言听计从,看看是否能有一线生机。
“小道……仅凭大人吩咐……”
李丞雪这话的语气跟遗言似的,孟苍舒听了有点想笑,但鉴于他一直在笑,便也没有变换表情,只道:“其实也不是多为难你的事,就是要你再把这李少君徒弟的角色扮下去,给我也骗来想要的东西,我不但给你一条生路,还会让你今后多一条路可选,这交易你是绝对不亏的。”
李丞雪不知该不该信孟苍舒,虽说他别无选择,但眼前这个似乎永远在笑的人让他心生的恐惧大于信任。
可是那一日他初到慈悲川,也是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人们扶老携幼来寻亲人尸骸,漫山遍野的活人和骸骨秩序却分毫不乱,并无想象中不堪的混杂。他那时就想,一个有能力也有慈心的官吏做了这件天大的善事,真希望如今还是孤魂野鬼的师兄弟们也能遇见这般的一地之长,那他也要回去青夔宫替大家敛骨作法。
孟苍舒见微知著看见他的一线生机,那他是不是也要“以大观小”,信任一个别无选择的靠山?
“大人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但我不能害人性命……青夔宫百年清誉,我不能……”
孟苍舒笑着拍拍他肩膀道:“是救人不是害人,放宽心,你不要祖师几代的清誉,我还想要自己的良心呢!”
这话是孟苍舒的实话,但看李丞雪耷拉着眉眼的样子,估计没有相信。
也无所谓,只要好好演,信不信倒不碍事。
于是孟苍舒将自己的打算告知李丞雪,对方听着十分诧异,几乎要跳起来,可又被孟苍舒在肩膀上的铁爪按着站稳,动弹不得。
于是当三辆马车赶来此处,上面衣着配饰富贵华丽之人纷纷下来时,看到的便是一身着刺史官袍之人恭敬地跟在一个仙风鹤步的年轻道士身后,两个人有商有量,沿着田间小路边走边指指点点。
三人狐疑对望,最终朝前走去。
“不得惊扰刺史巡行。”
他们行至不远,正准备开口呼唤,却被武威军的护卫拦住。
武威军的装束与青郡军和本地郡内征上来乡勇全然不同,一看便知,此三人虽不言语,眼神却有交换,但这时,前面的那位仙人般的道长却站下来:
“贵客至,紫云来,刺史大人,您所求所思,正在咫尺。”
穿官袍的年轻人也是一愣,回头看见几个来人,一脸愁云顿时烟消云散,长拜道:“道长真神人也!”
说罢,他大步流星走向几人,还对武威军说道:“此乃贵客,不得无礼。”
“我等三位本地乡野耆老,拜见刺史大人。”
三人先拜再述,只说他们石、刘、吕三家在此地世代相传,虽有家资,但如今也是百废待兴,能在自己的田间地头遇见刺史大人,实乃三生有幸,今日便请刺史去到各家地堡做客,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些人不但自我表述,还给孟苍舒戴了好多评价极高的帽子,有的听着李丞雪都头皮发麻身上因尴尬而痒痒。
什么旷古慈民之官,天地造化之幸……
孟苍舒则心道,怕不是你们的狗头师爷写好固定一套词,见每个刺史都这么一说。
但他表现出来的仍是十分谦逊之态,拱手还礼。
孟苍舒又恭敬为三人介绍了李丞雪,用得还是他那套曾经骗人的说辞:
“此乃先汉一朝武帝求道之仙师活神仙李少君的正门弟子,李道长于洞府之中听闻慈悲川鬼哭悲吟,不忍亡魂无凭无路,故下山点拨本官。慈悲川敛骨后,如今哭声已无,今日道长说东有紫气,本官便随仙驾造访,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慈悲川敛骨之事如今人尽皆知,石、刘、吕三人自然也不例外,他们听得此言,表面上也是恭敬向李丞雪长拜,又热情招呼孟刺史通道。
可他们心中却是皆别有洞天:
三人虽无朝堂中的靠山,可前三个月听闻要有新刺史至此,也曾使银子打探过。此位孟姓刺史乃是本家嫡脉子孙不愿来此偏远之地赴任,故顶报其入郡为刺史。而孟苍舒本人过去功绩无可讲之处,一年风俗使者芝麻绿豆大的官职,不提也罢,但有一条,如今的三人却是都心中摸索到些着落来:
听闻孟苍舒在太学时对真正的学问不学无术,尽日躲懒懈怠,却成天读些黄老之书,惹得许多博士对其皆有非议。
今日一见,果真其是个对鬼神之说方士之论笃信之人,尤其是对这个道士,孟苍舒似乎十分恭敬信任,想来这边是此位刺史的软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