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将军言语间亦有一股斯文的气质,临危不乱:“这位就是传言中突厥可汗的汉人巫祝?”
狄飞白道:“不是快死的这个,是你边上站着的这位……”
孔芳珅道:“那么,快死的这位是?”
狄飞白:“他是个剑客!!他的剑连我也自愧弗如!!可是他已经要死了!!!”
军医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抓紧时间。还有没有人要见最后一面?”
江宜道:“我……我……”
所有人看着他。
“我出去一下!”江宜犹如脚底踩了针尖,转身走出房间,在将军府的连廊里走来走去。
廊上瓦松如同无数鲜红的血花。
江宜自言自语:“残剑兄!……谢谢你……残剑兄……对不起……”
微风穿廊而过,侍弄垂帘悉索作响。
不知几刻过后,身后房门轻吟,江宜回头,看见狄飞白冷着脸跨出来。
“我想好说什么了!”江宜立即道。
狄飞白冷冷说:“可是残剑已经死了。”
江宜愣了半天,无法开口。狄飞白道:“肉体凡胎,死起来很快的。他没有时间等你想好最后一句话。”
孔芳珅与军医相继走出房间。生死离别的时刻,孔芳珅依然冷静从容,因为他不认识残剑,并且见过了太多死亡,有一天即使他自己死去亦是这般也无风雨也无晴。
“真是太遗憾了,”孔芳珅道,“你要去最后再见见他么?”
江宜进去后,孔芳珅为他关上房门。
残剑躺在孔芳珅自己的架子床上——这位将军人很不错,听说有的人越是杀人越是迷信,绝不允许死人躺在自己的床上。
残剑的脸色比架子床刷的漆还白,神情却很平静,仿佛不知道死亡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脸色。江宜为他重新掖好衣襟,触摸到残剑瘦削的肌肉,好像其中仍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残剑兄,”江宜说,语气正如平时与残剑交流时,“谢谢你。但是,对不起。”
死亡是怎么回事,江宜并不清楚。他是不死之身,如果那时候,由他来挨这一箭,大家就都平安无事,顶多费点修补功夫,把箭疮缝好便完了。
残剑明知道这一点,却依然无微不至地保护他,最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江宜长到这么大,只经历过徐沛爷爷的死亡。他告诉徐沛,人死之后三魂入天道,七魄入地府,轮回之后就又是新的人生。徐沛听后在他爷爷坟前鼓盆而歌,缘因他爷爷生前最后几年已经活得非常困难,如果能轮回新生就又能啃大棒骨了。只是被他爹吊起来揍了一顿。
因此江宜一直认为死亡是新的开始。虽然这也没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