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除了几个徒弟,还站着两名保镖。一个黑发黑眸,虽然个子不高,但犹如猎豹一般,修长的肌肉里隐藏着超强的爆发力。另一个则是典型的昂撒人,高大魁梧,一身夸张的肌肉,似乎随时能把包裹着肌肉的衣服撑破。
余少行平日里不做法事时,也时常穿着道袍,一副与世俗不相容的高人做派,今天却是与往日不同,也穿起了西服,只不过他嫌拘束,西服刻意做大了一码,里面只着了件衬衫,也没有系领带,倒是有了几分后世休闲装的味道。
居移气,养移体。随着名声日盛,余大师的气度也越发不凡起来,他半眯着眼睛听着戏,实际上却是盘算起今日的来者究竟会有哪些跟那条暗线有关。
因此次慈善拍卖会由这一件“佛骨”而来,哪怕全权交由他人来办,余少行也算是半个东家,他早早就得到了此次与会人员的名单。如今,他坐在包厢之中,右手支在桌子打着拍子,左手则是将一张红底描金边的名单擎在眼前,正在认真观瞧。
忽然,他停止了打拍,眉头一皱,右手两根指头在那纸面上轻轻一弹,开口问道:“怎么这个名字瞧着这么眼生?杨万里?是哪个杨?”
话音刚落,就有个二十来岁的男人上来解释道:“这个杨生是新加坡来的,好像是做的油料生意,不知怎么搭上了黄家的线,是黄大少亲自做保介绍来的。”
闻言,余少行点了点头:黄家他知道,早年间他们家跟着慈禧光绪西逃,半道上就转弯向了南行,早早就到了港岛定居,也没听说与后来的国党有什么瓜葛,许是来凑热闹的闲人吧?
虽然如此,但他心中还是暗自记下了这一遭,又接着往下面看去。
等名单看完,他心中已经多少有了点谱,也不知这些人中,到底哪个会是那暗藏的眼线呢?
待暗红色的帷幕拉开,身着一袭暗紫色旗袍的女主持摇曳生姿地走到话筒前,她先是说了几句场面话,称赞了一番各位前来捧场的富豪名媛的爱心善行,接着,才介绍起第一件拍品来。
座次与地位息息相关,赵朱他们初来乍到,就算沾了黄大少的光,简化程序入了场,却也只能在最角落的位置才有一席之地。但他们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个安排却是正合心意。
这些拍品均是各位名流私藏的珍品,二十几件拍品中,书画占了三成,瓷器占了五成,还有两件玉器并几件不常见的杂项古玩。不过,既然以慈善募捐为名,场上的气氛却不似普通拍卖会那么热烈,与会的各位大都是冲着那“佛骨”的名头而来,所以,被拿来捧场的古玩大多都被其主人自掏腰包拍回了——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物,凑趣举一二下牌子而已,哪儿能真的扯下脸面抬价厮杀呢?
黄家向来爱惜羽毛,少不了得维持乐善好施的招牌,黄嘉晟以往也没少替祖父参加这种活动,但今日却不同往日,他已经得知了赵朱他们的来意,年轻人难免沉不住气,虽是竭力隐忍,却还是忍不住频频四处张望,暗自猜测在场的人中,他们要钓的那条“大鱼”又究竟会是哪个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虽然大多数献宝的名流富绅都是自己拍回自己拿出的藏品,但也免不了其中有些人,借着拍卖的机会,给平平无奇的藏品抬了高价替人捧场的。更有互不对付的,借机打个擂台,别一别苗头的。
但这种情况只是少数,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浪,与会者也只是当多看了场助兴的节目,一笑而过罢了。
直到最后那件压轴的“佛骨”出了场,大厅里,众人才安静了下来。
待看到聚光灯下,出现了一件刻满经文的六角银柱,众人都面露不解。
为了保密起见,别的拍品都在画册上注明了来历与详情,只有“佛骨”,除了这两字之外,没有任何介绍的内容,神秘地引人遐想,噱头十足。
余大师此时也出现在了后台,在礼仪人员的引导之下,他缓步走到了舞台中间,站在了麦克风前,把自己之前的广而告之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接着,他在飘着鲜花的水盆中净了手,这才将那个密钥经匙拿在了手中,众目睽睽之下表演起了一出大变佛骨。
他表情肃穆,手指灵活,大厅中还适时播放起了一段梵语经文,而舞台内,早已准备好的干冰也被摆上,不一会儿,氤氲的雾气便弥漫了整个舞台,但只在他脚下环绕,衬托出一种仙气飘飘的氛围。
不得不说,这个气氛那是烘托的十分到位,原本余少行那一段表演就充满了仪式感,如今这场景再一升华,只怕台下有人高呼一声“神仙”,还真的会有人纳头便拜!
就在余大师将那银色小钵并其中的一截指骨展示在众人面前之后,台下的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不少人都下意识地双手合十,朝着台上的余大师低下了头来。
等余大师冲着台下众人施礼退下之后,众人才仿佛刚刚回过了神来,但这又不是纯表演戏法儿,鼓掌叫好又不太合适,只能把满腔激情都注入到接下来的拍卖之中。
佛骨的底价从一百万港元起拍,每一次举牌加价二十万,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拍卖刚一开始,就有人一下子把价钱喊到了二百万!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时的港岛首富贺祁南的小女儿——贺昭明。
一听到她的声音,黄嘉晟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暗叫一声不好,他怎么把这位大小姐给忘了?
首富之女,光听这四个字,就能瞧见金光闪烁,尤其是这位排行最末的贺家大小姐,本就因为是老来子所以格外得宠,说她是含着金钥匙出生,都不为过。
这样一位大小姐,从小就没有什么做选择的机会——因为她从不用做选择,只需要“全包起来”。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会对这个“佛骨”产生了兴趣,但显而易见,只要她真心想要,恐怕别人就很难与其抗衡——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有那个叫板的财力,又何必因为这事冒得罪贺家的风险呢?
两人年龄相仿,黄嘉晟跟她也有几分面子情,见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一上来就让价格翻了番,立刻就坐不住了,他正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够阻止她,就听见大厅中传来了一个声音:“三百万。”
第096章拍卖会二
那个声音并不大,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是如同炸雷一般,倘若只是正常加价,大家倒也能够理解——许是实在虔诚,想要尽力争上一争,求一个机会。但这开口就是上百万的加法,任谁都会认为,这是要和贺昭明打擂台啊!
贺昭明自然也是这样认为的,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转头朝那发声处看去,却见那人约莫五十多岁,身上穿着件老式的中山装,虽然是坐着,但他脑袋却比旁人高出半个头去,想必身形应该格外魁梧高大一些。
但此人看着十分眼生,不但不是相熟的世叔,恐怕也并非港岛本地人,她心里的火气便略消减了些:大概是那人不认识她,并非是刻意要与她争锋了——但不认识她没关系,认识钱就够了。
她虽然略停了停,没有立刻抬价,但台上的女主持却很会看眼色,并没有急着计数落槌,而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她,于是,她立刻毫不犹豫地加价道:“五百万!”
这一声叫价,立刻让众人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嘶嘶声,就连瞧见有人出来争抢,忍不住蠢蠢欲动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涌起的热情也被一盆冷水浇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