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梁见她不生气了,心中刚放松一点,闻言又是连连点头:“对,这话可不能给他们说!赵朱同志啊,真是谢谢你的提醒,我这人一紧张,嘴就打出溜儿,该说不该说的全都往外乱吐噜。”
“张科长,哎呀,你怎么躲这儿来了?”一个着急的声音由远及近,等走近了,那人才瞧见赵朱,连忙又招呼道:“哎呀,赵主任,你也在啊?”
招呼完,那人又转头对着张大梁道:“张科长,陈秘书他不行啦!家属还没过来,你得去签字呢!”
张大梁下意识扭头看向赵朱,她严肃道:“大梁同志,既然这是咱们厂的事儿,我责无旁贷!走,我跟你一起过去瞧瞧,放心,等会儿如果公安同志需要你去配合调查,你尽管去,这儿还有我呢!”
张大梁听见这话,心中一阵感动,大家说的对——赵朱同志是个热血肠的大好人啊!刚才自己还冒犯人家呢,看人家这心胸,一点儿不记仇。
果然,不一会儿张大梁跟着来调查的警察离开了医院,赵朱倒也不客气,直接就给跟来医院的几个保卫科的人安排起了工作。
她说话很和气,但态度却很坚定,这几个人能听张大梁调遣,本来也不是什么爱闹事的刺头,加上张大梁走时的嘱托,他们也就从善如流,按着她的安排忙活了起来。
让他们去忙陈晓辉的后事,赵朱自己却是找到了抢救的大夫。
她从裤兜里掏出了几块硬糖,放到了对方面前,很是关切地说到:“大夫,真是辛苦您了,赶快吃两颗糖,补充一下糖分吧。”
那大夫看着也没比她大几岁,因为刚扯掉帽子,头发乱糟糟的。他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闻言一睁眼,就见到了面前桌上放着的糖。
他也没客气,拿过来剥开一块就往嘴里塞,口里含混不清地道:“谢谢啊!”
见他这动作,赵朱心下一定:能在洗完胃后,还有胃口吃东西,别管他年纪大小,起码这经验是不会少了。
“大夫,我是刚才你抢救的患者单位派来的,我姓赵,他这个事情可不一般,有可能涉及到严重的刑事案件,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介绍一下情况?我需要向我们领导汇报一下!万一是□□坏分子故意搞破坏,我们也得做好防范措施,避免更大的危机!”
听她这么一说,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原本懒散瘫坐着的小医生立刻直起了身来,他连忙拉过一把椅子,让赵朱坐下,然后皱眉道:“送来的时候不是说自己喝药了吗?我还以为是自己想不开要自尽呢,听你这意思,原来不是这么回事?”
赵朱摇了摇头:“现在是不是自杀还不好说,请问能判断他是中的什么毒吗?”
“这我们上哪儿知道去啊?又没有提前留存样本做药理分析,再说了,他们送来时就说要洗胃!你知道洗胃得用多少盐水吗?什么也都剩不下了啊?”年轻大夫连忙摆手,话里话外都在撇清责任。
这倒是也不出赵朱意料:现在医疗水平有限,面对服毒自杀的人通常也只有这一种方法。哪怕是后世,因为对人体有毒的物质种类太多,在没有胃容物的前提下,想要分析出具体中毒物质也很难。
不过,她还是继续问道:“大夫,我知道你们见多识广,在医院形形色色的患者都见过。哪怕不能确定中毒的具体成分,起码有个方向吧?或者说,以您的专业角度来看,他这个发病的症状,很常见吗?”
“这个嘛…”年轻大夫迟疑起来。
赵朱连忙道:“大夫,咱们俩也就私下说说,您瞅瞅,那位同志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走了,如果连怎么去的都弄不明白,家里人心里不得揪着个疙瘩一辈子解不开啊?
说实话,我也就是看着您特别有正义感,才跟你打听打听。要是换个老专家,我可能还真开不了这个口,我最怕跟那种人打交道了,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眼看着别人干着急,偏不给人说明白!”
说到后来,她的语气已经急切了起来,大眼睛盯着对方,仿佛在说:你肯定不是那种人吧?
那年轻医生闻言,不由得挺起胸膛来,没错!老家伙们可不就是迂腐又保守吗?为了明哲保身,只会模棱两可地说话,他也最烦那种人!没有正义感,还当什么救死扶伤的医生?
他认真想了想,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我也工作有几年了,不瞒你说,最常见的就是两口子吵架置气喝药的,但村里喝敌敌畏的多,市里嘛,倒是常见喝‘毒-鼠-强’的,‘除四害’运动嘛,老鼠药也易得。他出现的症状:四肢僵直、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小便失禁、意识丧失。要我看啊,就是喝了毒-鼠-强了!不能说我们不尽力,那玩意儿毒性可厉害的很,真是不好救回来啊!”
他说着说着,摇起了头,也在为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而感到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