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说了会儿话,三人也就各自上了床铺休息。
而车厢里慢慢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各种熟睡的呼吸声、呼噜声也慢慢响起。
小高仰面躺在床上,听着车厢里的各种声音,不敢来回翻动影响别人,但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并不平静。
终于,他轻轻地向右侧过身,望向对面下铺的方向:真是“人不可貌相”,自己也是先入为主了。那位少民同志,恐怕也是看出了那老乞丐的不妥,才不愿意解囊的吧?自己还在他背后对他说三道四,要是被他听见了,岂不是更加尴尬?尴尬还是小事,主要是自己在赵朱同志面前留下了个坏印象,万一她在周市长面前说上几句,自己的前途该不会受影响吧?
他早没了困意,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时脸皮发烫,觉得自己或许该跟他道个歉,又或者跟赵朱同志解释一下,一时又觉得以他的行为,自己有所误会也是情有可原。正在这时,对面的下铺突然有了动静。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假装已经睡着,而眼睛并没有完全闭拢,仍留了条细缝,默默观察着对方。
见对面那人悄无声息地起了身,他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只见他弯腰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点什么,就往走廊上走去。
小高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那人走出了自己的视野,他心跳如擂鼓,下意识觉得那人不是去干好事,但转眼间他又泄了气:搞不好人家只是去上厕所,有过前车之鉴,自己还是好好歇着吧,可别再做丢人事了。
他正在发呆,一个细细的声音就在他跟前响起:“高哥,知道你在装睡,快起来吧!有事要麻烦你一下!”
小高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却见不知何时,赵朱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赵朱把食指竖起,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只用气音道:“别出声!你听我说,你去前面找列车员,让他给卫长盛同志打电话,就说‘蛇出洞’了,让他马上带人到软卧去。”
小高嘴虽碎,人可不傻,一见这个架势,他立刻明白过来:自己的感觉没错,那个男人真不是好人!他要去做坏事!
他忍不住道:“那你呢?让我去报信儿,那你要去干嘛?”
赵朱咧嘴一笑:“我吗?当然是跟去瞧瞧这‘蛇’到底要干嘛?”
话刚说完,她就敏捷轻盈地一闪身,消失在了小高的眼前,小高一句国粹险些出口,但立刻就闭紧了嘴。
他心里骂骂咧咧地起了床,他又没人家的好身手,下个床都把下铺的赵若兰给摇醒了,他打着哈哈说去上厕所,又摸黑穿好了鞋子,才慌慌张张去找列车员。走到半道,他突然想起——她也没说那个卫长盛究竟是谁啊?万一列车员也不认识他,问起来,自己又该怎么回答啊?
一路上,小高的心中都七上八下的,终于到了列车员的值班室,把刚闭眼眯了一会儿的列车员叫醒,在对方夹杂着起床气的不耐烦中,把事情一说,对方的表情却是立刻严肃起来,二话不说立马拨打了电话。不一会儿,只见抓小偷时见过的几个大盖帽就神情郑重地过来了。
小高把话带到,心痒痒地也想跟去软卧瞧个究竟,但对方却以妨碍警方行为为由,让他回去了自己的铺位。
卫长盛万万没想到,那个姑娘说的话居然成了真,一行人也是异常警惕,在列车员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软卧包厢,但刚进去之后就发现——显然他们已经来晚了!
只见软卧包厢的走廊里,赵朱双手举着一把⑤肆式,正在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大胡子男人对峙。
那男人手中正挟持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瘦削男子,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死死压在了那男子的颈部。
而走廊的地面上,还倒着两名身着列车员制服的男子。
列车员见同事倒地,好像是受伤失去了行动能力,连忙蹲下去查看,但一看到面孔,他就惊呼出声:“他们是谁?这不是我们车上的人!”
见卫长盛带人来援,赵朱终于松了口气,她出声解释道:“这两个是对方的同伙,包间里咱们的警察同志应该是被他们下了药,现在昏迷了,先把他们带走救治吧!”
闻言,卫长盛连忙派人去包间里查看,同时他也举起了枪来,朝对方慢慢逼近。
赵朱对着那人冷笑一声,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朋友,你们的‘古鲁’难道没有教导过你们要追求公平正义、不可行奸诈之事吗?”
那人眼神闪动几下,却是没有回话,赵朱继续道:“你们的教义不是要扶贫济弱吗?可你现在在做什么?好好看看这个正被你拿刀逼迫的人!他国破家亡、流离失所,难道因为他是什么恶人吗?不!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一个被侵略者所迫害的流亡者!你这样对待一个失去一切的可怜人,真敢去面对你们的古鲁吗?”
在她连连的追问之下,那人不由得退后了两步,他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在赵朱的犀利的注视下,他的目光也忍不住闪避开来。
见状,赵朱继续向前逼近,嘴里也没有停下:“听说你们喜欢起名叫‘辛格’?意思是‘勇敢的狮子’?”
她轻蔑地摇了摇头:“希望你不是叫这个名字,为了争名逐利,来追杀一个可怜的亡国者,你可不配叫‘辛格’!”
在她这通伶牙俐齿的嘲讽之下,对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成了紫红色,显然已经恼羞成怒,但他却只是咬紧了牙关,并未辩解一句。
看到他的反应,赵朱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朝旁边扫了一眼,示意道:“看到了吗?我们的警察已经来了,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你已经无路可走了。而且,”
她的语气也变得异常诚挚:“我觉得,你并不像是那种为了权贵卖命的卑鄙小人,不然也就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我相信只要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放下你手中那个可怜人,你们的真神、你们的古鲁,都会赞赏你救助弱者的义举的!”
“你,要选择什么?是当替掌权者卖命的一条狗?还是忠于正义的虔诚信徒?”
第049章兔死狐悲
那个男人看看赵朱,又看了看卫长盛,突然,他一把将手中的男子用力向两人推去,卫长盛连忙向前跨出一步,伸手接住了被当做障碍物的男子。
就是这么一拖延,待他和赵朱追到车尾时,那人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疾驰的列车上,卫长盛用力攥紧拳头,狠狠砸在了车尾的栏杆上,呼啸的风声中,传来了赵朱安慰的话语:“虽然有一条漏网之鱼,但不是还有两条捉到的吗?没事儿,好歹二大于一呢!”
卫长盛这才想起这个奇怪的报案人来,他刚要开口,只见对方咔嚓一下将手中的保险栓锁上,转手将Q柄递上前去:“这是那几位执行任务的警察同志的配枪,我借来用了一下,放心,没有开过枪。”
接过了Q,卫长盛的语气很是客气:“赵朱同志对吗?不好意思,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怕是要麻烦你去一趟江城铁路公安局,再详细给我们说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