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朱毫不留恋地把房子推了,原因说起来也很简单:那房子又小布局又不合理,况且,现在要了房子,等将来厂里建了更大更好的楼房,她怎么好再申请呢?
至于住的地方,刘向阳也没食言,在矿务局医院南边,给她们祖孙俩找到了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租金也很便宜——月租才八块钱。当然,这钱哪怕她非要自己掏,刘向阳也不能答应啊!在对方不行就要下跪磕头的“要挟”下,赵朱只能无奈地收下了这份心意。
奶奶上了年纪,腿脚不便,住楼房还是不如住平房。况且,城市里的平房里已经都通上了电和自来水,比起乡下来,当真要方便不少。
赵朱平时一般也住在这边,但她准备今天去厂里拿制备好的肉毒毒素,接着就直接去第一人民医院给小松做治疗,所以,昨晚就直接住在了宿舍里。
赵朱正跟张梅聊着天,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车,惯性让她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饭盒。
张梅更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赵朱伸手拉了她一把,才避免了她摔倒。
司机师傅忍不住生气地骂骂咧咧:“真是缺心眼儿!哪有这么急着下杆子的?”
原来是公交车来到了铁道口,工作人员可能不太熟练,没有注意到路上的来往车辆,突然就把警示杆放了下来。
为了煤炭运输,应城矿务局有一条专属的铁道,专门管理的部门便是铁运处。
而眼前这条横断大马路的铁轨,便是矿务局运输煤炭的专属铁道了。
在叮当叮当的警示铃声中,装满“黑色黄金”的火车缓缓驶过了铁轨。
现在还没有扬尘治理等的环保要求,只经过洗煤厂简单分选除杂的块状原煤,也没有什么遮挡物,就这样裸、露在外,被火车运往需要它的下游企业。
张梅也是替人带班,还不熟悉线路,刚才的急停让毫无防备的她差点出丑,此时缓过了劲儿,瞧着火车上那高高堆起的黑色煤山,便低声跟赵朱八卦起来:“听说这半路上还有人偷煤呢,趁天黑跳上火车拿鱼皮袋装,装完就只管往车下跳。”
赵朱看着她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的样子,很是捧场地跟着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那多危险呀!一不小心不得摔死啊?!”
张梅吧嗒着嘴直摇头:“那可不是!不过摔不死估计也悬,听说人家铁警巡道时都带着家伙什儿,见着这种的,直接就给一梭子。啧啧,那才吓人呢!”
张梅说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八卦,似乎觉得这话题太过血腥刺激,她又转移了话题:“你这一段时间没回老家吗?好久没见你坐车了!”
“唉,这不是工作太忙了吗?我还想着过两天再带奶奶回村看看,到时候还得再麻烦你呢!”赵朱顺势说道。
赵朱出手大方,上次说是让她帮忙,却没少给好处,她跟司机两人对半分,都能顶半个月工资了。
所以说,这人情到底会不会越用越薄,就得看用了人家面子,是不是还让人家赔里子了。
等到了第一人民医院,赵朱依依不舍地和对方道了别,刚下车,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刘向阳。
她这显眼的大高个,又穿着工作服,也是一眼就被他瞅见了。
接上了头,两人便一起往院内走去,刘向阳口中连连道:“姑啊,怎么不让我找辆车接您呢?”
如今小轿车可是金贵物,哪怕是整个市革委会也没几辆,但苦苦等待许久,如今终于见到了曙光,刘向阳紧张一些也很正常。他说话时候,眼睛还一直往赵朱手里抱着的保温饭盒上瞟。
赵朱当然明白他的想法,不过,她摇了摇头道:“没事儿,路程又不远,何必平白落人话柄。你平时做事挺小心的,现在是关心则乱呐。
退一万步讲,这药的用量并不大,我做的量足够用还有许多剩余,哪怕这份真弄坏了,咱们再去拿一份也没事儿啊。”
还有句话,她没有直说,药是重要,可更加重要的,却是治疗的手法!
其实,像小松这样的肌肉痉挛性疾病在临床很容易误诊,需要医生具备丰富的神经内科诊断经验。
但现在,许多医院连神经内科都没有,别说具备丰富的神经内科诊断经验了。
而人脸、颈部的肌肉结构十分复杂,仅面部就有40多块肌肉,治疗过程中,医生必须准确判断病灶并精准定位,不能有丝毫差错。
这几个月来,小松每次发病赵朱都认真观察,才确定了他患的是口下颌肌张力障碍。又根据他的年纪和脸部肌肉的大小,和武教授交流商量后,才确定下了肉毒毒素用量。
现在的医院普遍使用的还是比较粗大的玻璃注射器,注射肉毒毒素所需要的微型注射器也是特意托人从京城寻来的。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