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水珠从天际的雨云落下,又在柏油路面粉身碎骨,轰轰烈烈的嘈杂纷繁且复杂,但游司梵就是觉得世界极其安静。
喧嚣的静谧里,他和闻濯一高一低,一站一蹲,共撑一把伞,唇齿同时品尝两粒大小一致、味道相同的糖。
好奇妙啊。
游司梵笑了:“哎。”
他没有直接呼唤闻濯的名字,没有用“你”,而是含糊而过,轻轻唤一声。
他们没有交换名姓,只是见过两面的陌路人,并不存在知根知底的必要。
或者说是,曾经十指交缠的“陌路人”。
果然,闻濯知道游司梵在叫他。
“嗯。”闻濯应道。
这个单独的字音凭空现于游司梵斜右上方,利落又短促,踩着雨水汇聚的轨迹,一齐融入路面涓涓的暴雨流水。
“其实……”游司梵目视前方,看着雨水奔涌,陆上河流逐渐形成,“我刚才说谎了,你昨天给我的毛毯……还没洗。”
最后三个字压得很低,狗狗祟祟,像要告诉闻濯真相,又像在害怕闻濯当真听清楚事实。
相当矛盾。
闻濯微微勾起唇角:“嗯。”
没有指责,没有翻脸,没有反问“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楚?”,伞还好端端地挡于头顶,角度分毫未改。
试探过关!
“至于拿猫条当租金这事,呃!真的,真的不是想敷衍你,是不小心拿错,”游司梵有些懊恼,话语逐渐放开,忽略怀中黑猫左拧右拧的躁动,“十块钱其实也是应急,我都没想过你会承认……但你怎么真的答应了?”
“可能因为我是个好人?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闻濯轻笑一声。
游司梵怀中,黑猫耳尖前后弹动一瞬。
闻濯甚至戏谑地为游司梵递去台阶,不至于把人架起,又一次下不来台。
“……”游司梵无语凝噎,狠狠剐闻濯一记眼刀,想用眼神吓退这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嗯!对!好人!”
“是坑蒙拐骗,专门偷走小猫的好人!”游司梵言语带出几分真切的怒意,但还是装模作样的恐吓居多,“要不是看在你后续表现尚可的份上,我根本不会原谅……”
“……咪呜!”
游司梵单方面向闻濯宣战之时,黑猫一跃而起,彻底跳离饲养员怀抱。
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瞬间。
黑猫具有良好的跳跃力,无论是后腿还是前肢,尽管逐日丰盈的脂肪包裹它的肌肉,但它仍然是一只正当壮年,矫健有力的青年猫咪。
黑猫优美而富有力量感的腾越定格于游司梵视线。
它好似草原上尽情奔跑的猎豹,义无反顾,奔向它心灵真正向往之地。
而当时当下,黑猫想要的不是游司梵,而是被饲养员视为卑劣之流的——
——闻濯。
游司梵伤心欲绝。
游司梵目眦欲裂。
游司梵快要妒忌地发疯。
口罩掩盖下,他的唇齿还在吐纳“道歉”二字,口腔已然张开该有的弧度,稍显扁平的音节停留在喉间,将发未发,确保闻濯可以清楚听见他要表达的内容。
但一切显然成为笑话。
他的黑猫没有把小脸对准他,留给他的,唯有后爪粉色的肉垫。
像小小的桃心。
它把饲养员当做跳跃的助力,一撑一蹦,肉垫一触即离,如同临空踹游司梵一脚,去向有着好闻气味的闻濯。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