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熙手心微潮,抿唇与他对视。
马倌认出她来,神色讶然:“楚大夫,您来这里做什么?”
楚明熙到底不再是当初那个居住在南边的小姑娘了,在湖州经营医馆数年,已历练出从容淡定的本事,无论心中如何慌乱,面上却分毫不显。
“殿下落下了一样极要紧的东西,要我过来找找。”
事关太子殿下,马倌便是心中再不愿,也只能退至一旁让她进了马车。
楚明熙一进了车内,赶忙放下车帘,细细从内查看帷幔,一边屏息静气地留意着车外的动静。
久久未听见马倌的脚步声,她立时明白马倌还未离开。
她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只觉着呼吸都要停滞住了。
眼下她和下毒之人,仅隔着一道车帘。
明知容玘是太子,还敢投毒,可见得此人当真胆大包天,他背后的势力应当也不小,万一她一个不慎被马倌瞧出些什么端倪来,难保不会直接灭了她的口,事后再制造出她意外身亡的假象,到时候又有哪个会起疑心?
方才她在马倌面前未曾露怯,可面对行凶之人,她心里到底是有些害怕的。
她暗劝自己冷静些,手指依然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深吸两口气,强自镇定下来,目光投向车帘。
车帘布料颜色较深,帘子上还绣着龙凤图案,一眼便可分辨出这辆马车乃是太子殿下的专用马车。
楚明熙顿觉了然。
难怪车帘上被喷洒掺了毒药的水都没人察觉,下毒之人行事小心固然是真,另一层关系便是这车帘的颜色和上面的花纹。
眼下车帘上的毒水早已干透,隐约残留着一些白色的痕迹,只是痕迹极淡,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若非她今日特意来了马厩寻找线索,恐怕也不能轻易发现这些痕迹。
先前她只是猜测,而今有了实打实的证据,她心中一喜,倾身凑近了车帘想要再细看,马车外冷不丁传来马倌的声音:“楚大夫,您还没找到东西么?”
楚明熙吓得不轻,浑身冰凉,心跳如鼓。
声音实在太清晰,几乎叫人以为马倌是在她耳畔问的话。
她下意识地看向车帘,隐隐绰绰瞧见车帘上凸起一块,那人当真紧贴着车帘,瞧这光景,竟是想要隔着一道车帘细听车厢里的动静。
她有些懊恼方才只顾着注意车帘上的痕迹,倒忘了该在马车里做做样子,好叫马倌误以为她在车厢里翻找东西。
他静听了这许久,都未曾听到她发出任何声音,若是个疑心重的,定是更要疑心她别有居心了。
楚明熙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伸手翻找了一下柜子,又在车内再略微等了片刻,便掀起帘子下了马车。
马倌忙退至一旁,楚明熙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佯装惋惜地道:“没找到殿下落下的东西,看来东西应是遗落在了别处。”
不及马倌有所反应,她略一颔首,便抬脚离开,虽是背对着马倌,仍隐隐觉得芒刺在背。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楚明熙便也不再迟疑,径直去找容玘,一来也好叫他有所防备,二来纵使马倌当真对她起了疑心,她将此事告知容玘,便不至于轻易让人将她灭口。
容玘才喝过药漱过口,见她神色凝重,才要问她遇到了何事,楚明熙已垂首道:“民女有要紧事要禀明殿下。”
容玘使了个眼色给李泰,李泰屏退左右,自己也退至门外守住门口不让人进屋扰了他们。
楚明熙见四下无人,方才道:“殿下,民女怀疑下毒之人是马倌,民女还瞧见车帘上留有下了毒的痕迹。”
容玘听了此话,神色随之一凛:“你去了马厩?”
楚明熙点头称是,将她为何疑心到车帘和马倌的依据如实道来,只略过了马倌兴许已对她起了疑心,更不提马倌与她只隔着一道车帘时她心中如何惧怕。
容玘听了脸色越发难看:“明熙,此事你不许再查,也莫要再插手,我会命人去处理此事!”
***
又过了几日,容玘服下的那些祛毒汤和宁太医施的针都起了作用,容玘的身子日渐见好,已经能下床四处行走了。
容玘看着楚明熙,忽而提议道:“明熙,可以陪我去院子里走走么?”
到底身子还有些虚弱,容玘走得很慢,楚明熙跟着他的步伐挪动着脚步,他不开口说话,她便也沉默不语。
行至一棵树下,容玘停下脚步:“下毒之人已抓到。”
楚明熙抬眼问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