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倒还好,就是楚大夫总不愿给人添麻烦,鲜少找他要什么。真正让他头疼的,反倒是殿下。
殿下时不时都会找他过去问话,打听楚大夫每日用膳时吃了什么饭菜、拨过去服侍楚大夫的下人伺候得可还尽心,楚大夫那边的疫病防治措施做得是否靠谱,问得琐碎又详尽。
李泰逐一禀明,抬眼去瞧容玘的神色,思绪飘远。
太子殿下倒是关心楚大夫过得好不好,奈何楚大夫不比从前,显然已不在意殿下,不把殿下放在心上了。而今在楚大夫的眼里,忍冬姑娘可比太子殿下重要多了。
听那日楚大夫话里的意思,楚大夫分明是不愿再回京城,要一辈子都住在湖州了。
太子殿下若是打着主意想要带着楚大夫一同回京,只怕不容易办到。
李泰替容玘着急,又不免大不敬地暗想,说来说去还是殿下自作自受。将心比心,就凭殿下先前对楚大夫做下的那些事,换作他是楚大夫,大抵也不想再搭理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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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楚明熙去了江州后,叶林翘首以盼,每日中途总溜回家中,向石竹打听楚明熙可有回来,回家的路上总侥幸地认为自己刚好跟楚明熙错过。
楚明熙留给他的信里写着,她去江州给官府递了药方就会回来,叫他和石竹不必忧心。
他知她做事素来有分寸,从不会平白让人担忧,性子也温婉和气,不会轻易得罪了人,但日子一天天过去,至今不见她人影,也不曾遣人回家送个口信报平安,叫他如何不胡思乱想。
一颗心就这么悬着,生生熬了几日,叶林实在放心不下,将医馆的事务暂且交由他最信任的徒弟打理,叮嘱石竹好生看顾着昭姐儿,孤身一人前往江州。
他赶路赶得急,先前的几年又一直在外边游历,养得皮糙肉厚,天色晚了也不找一家驿馆住宿,直接就在林子里找片空地胡乱睡一夜。
如此马不停蹄地来到江州附近,方才得知江州城门被封,各道口子都被官兵设了关卡,城门口盘人更是盘得严密,连帮他捎个口信也不肯,只催着他赶紧离开。
江州会封城门设了关卡,想也知道江州的情形已变得十分危急,他们湖州也出现过几例疫病,眼下虽已用明熙的药方医治好了朱家的几位和昭姐儿,他怎就能确定湖州只有这几人染了时疫。
万一再冒出来更多的病人,他和明熙又都不在湖州,到时候波及到更多的人可怎么好?
他手中留有明熙给的药方,纵使真出现新的病人,好歹他还能拿着这药方子医治病人。
叶林只好先回了江州再做打算。
回到家中,石竹见他进了屋里,侧目瞥了一眼他身后:“姑娘没跟您一道回来么?”
叶林将他被人阻拦,不放他进城的事说了一遍,两人默默叹了口气,既担心楚明熙的处境,又苦于想不到什么法子能去江州将她寻回来。
石竹思忖片刻,开口宽慰道:“姑娘留下来的药方子当是有用的,不但治好了昭姐儿,还将卿姐儿和罗三娘哥嫂的疫病也治好了。如今姑娘把药方送去了江州,那边时疫严重,正是急需有人擅疫病防治,断没有把姑娘赶走不肯收下那药方子的道理。
“奴婢想着,有姑娘在,谅必再过一段时日,江州那些染上时疫的病人便能治好了,而那些没染病的人自是也不会有事。到了那时候,姑娘定然就能回来了。”
叶林心系楚明熙,又被守卫阻拦着不让他见明熙,才会一时慌了手脚,这会儿听到石竹一字一字地跟他分析,他深觉有理,倒也不似先前那般焦心了。
他颔首道:“也罢,眼下也只能如此,过几日我再去江州看看情形。”
若是遇到个通融些的守卫肯帮他捎话给明熙,或是让他和明熙见上一面,那便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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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玘步入屋内,坐在窗下的楚明熙听见渐近的脚步声,抬头朝他看过来,起身施施然地朝他行礼。
几年未见,她变化不大,跟从前一样,说话温温柔柔的,待服侍她的下人也很是宽厚大方,唯一不同于从前的,大概就是面对他时的态度了。
他能察觉到她的疏淡。
与从前在他身边的时候比,她脸上的笑容少了,也更沉默寡言了,若非为了江州的百姓着想,恐怕她早就离开此地回了湖州。
他脚下微顿,心下忐忑地在桌前坐下。
丫鬟端了两杯热茶进来,又悄然退下。
两人一时无话,楚明熙正襟危坐,抿了口茶。
容玘察觉到她并不想见到他,主动道明他的来意:“明熙,我过来是想跟你商议一下时疫的事。”
楚明熙眉头轻蹙:“那药方民女已给了康大夫。”
她没再多说,但言下之意分明是在暗示他,有任何事他尽可跟康大夫去商讨,不必过来找她。
容玘轻咳一声,掩去面上的窘态,没话找话地道:“明熙,你是如何得知江州闹起了时疫?”
关乎江州的百姓,她没再去计较眼前的人是何人,只如实道出事情的原委。
“前些日子有人离开江州去了湖州投奔亲戚,因着疫病的缘故,派人来了仁安堂说要大夫去家中看诊,我见那几人似是染了疫病,便研制出一张药方子,按着那药方叫人煎了药让他们服下。
“我想着这药方既是能治好从江州出去的病人,同理,同一张药方子应该也能治好留在江州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