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太子殿下只是为了利用明熙的医术,想要明熙全心全意地替他医治眼疾才会娶了明熙,但全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儿,整整三年跟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女子朝夕相处,焉知殿下就当真不会对明熙动了一点心呢?
明燕可是被她娇养着长大的,她的女儿就该活得比谁都如意,她哪舍得让明燕心里有一丁点儿的不舒坦。
***
东宫。
近来这些时日,容玘总是难以入眠,便是偶尔困极了一时睡过去,也只是浅眠片刻,稍微听到些动静,顷刻间便又清醒过来,待再要睡下便更难了。
夜里失眠得厉害,白日里就难免有些精神不济,时常顶着眼底一圈青黑,纵然仍是从前那谪仙般的好样貌,看着却总有些恹恹的样子,便是没人敢直言道出,大抵也瞧得出来他精气神不足。
李泰忧心忡忡,寻思着是不是该找一位太医过来瞧瞧,可想也知道,失眠之症虽则不是什么能要人性命的大毛病,也不是短短一两日便能医治好的。
旁的倒算了,就怕三天两头地唤太医过来,想要不惊动人也难,万一被什么有心人利用了拿此事大做文章,寻机在皇上面前暗示太子殿下身子虚弱不堪太子之位,先前殿下做的种种,岂不就前功尽弃,白费力气了?
说句大不敬的,当初太子殿下瞎了眼后,皇上天性如何薄凉,皇后娘娘待太子殿下又是何种态度,这些年他瞧得还不够明白么?
只是睡眠不好罢了,问题还不算太严重,或许翻些医书看看,也就有法子可想了。
李泰往书房去,行至半路,忽而想起原来的府上,楚明熙的悠兰轩里有好些医书,转了个身出了门。
自得了楚明熙的死讯后,忍冬仍留在悠兰轩,守着楚明熙留下来的那些旧物睹物思人。
李泰到的时候,忍冬正在院子里忙着晒医书。
这几日都是大晴天,忍冬寻思着摆在屋里的那些医书都是楚明熙从南边带过来的,南边不如京城干燥,趁着天晴,于是就将医书都搬出来放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免得好好的医书都霉坏了。
忍冬见李泰来了,神色淡淡的,不过总算比刚得知楚明熙死讯那会儿要好些,不至于对他咬牙切齿、满腹怨恨。
李泰在她面前蹲下:“忍冬,这些都是夫人留下的医书么?”
忍冬眼皮也不抬一下:“不然呢?”她抬手小心地拂去医书上的浮灰,“这些都是夫人的宝贝。”
若非路途遥远带着不方便,又怕被看门的人瞧出蹊跷,不然夫人定然连眼前的这些医书也一并带走了。
李泰晃了晃神,下意识地就回想起停尸房里那具已辨不清模样的女尸,沉沉叹了口气。
这三年里,太子殿下送了好些贵重首饰给夫人,结果夫人一样都没带走,只带走了一本医书。
从前夫人是极珍惜太子殿下送的那些首饰的。此次离京,夫人连一件首饰都不曾带走
,可见得她临走前,对太子殿下显然是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思绪回笼,李泰起身掉头就走,身后忽地传来忍冬的声音:“你等等!”
李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忍冬已快步走到他跟前:“你问夫人的医书做什么?”
事关夫人,她不能不多问一句。
“我本想找几本医书回去,看看能不能寻到医治失眠的法子。”
“你失眠了?”
“不是我。”李泰挠了挠头,“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旁人提及此事。”
忍冬“哼”了声。
“是太子殿下,夜里总睡不好觉。这难眠之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不能就一直这么拖着,我便想着找一些医书,看看可有什么法子。”
忍冬抿着唇,道:“我记得屋里有个药枕,反正放在我这也无用,你拿去用罢。”
李泰喜出望外。
有药枕可用,总比他翻医书来得靠谱实在。
忍冬进了屋里,从箱笼里翻出药枕,将药枕扔给李泰。
李泰接过药枕,将药枕翻来翻去地看了一遍,忍不住夸赞道:“瞧不出来你做事还挺细致的,连药枕都备着呢。”
喝药嘴苦不说,少不得太子殿下心里也排斥,总认为失眠不是什么大毛病,大可不必闹得如此夸张。
现下有了药枕,事情就好办多了。
忍冬嘴唇翕动着,想了想,最后仍是决定闭口不言。
这药枕还是夫人刚来京城那会儿亲手做了预备送给太后娘娘当生辰礼的,药枕里的药材亦是夫人自己去外头买来的,一针一线皆是夫人对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想起那日太子殿下对夫人说的那番话,忍冬忽而就什么都不愿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