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完全根治,起码让孩子能少受些苦也是好的。
“楚大夫,我手头……手头暂时有点紧,您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楚明熙瞧出她的窘态,好心地接过她的话头:“你放心,诊金我就不收你了。至于买药的钱,你也不必太忧心,我这里还有点药材,待你手头宽裕些了,再把买药的钱给我也不迟。”
妇人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
她三天两头往医馆里跑,回回遭人拒绝,看尽了旁人的白眼。抱着孩子回到自己家里,婆母见了她也总埋怨她整日不着家,她一大把年纪了,家里的活儿尽是她在忙,旁人娶了儿媳妇,婆母还能在家里享享清福,唯有她命苦,儿媳妇生了个赔钱货不说,什么苦活累活都指着她去做。
她心下难过,私底下跟她男人诉苦,岂料她男人跟婆母一条心,话里话外都在嫌女儿的病太费银子,他们这样的家境,怎可能养得起。
连着几日来楚大夫这边,这位妇人也看出来了,楚明熙医术精湛,人品正直纯善,照顾起孩子来极有耐心。孩子平日里分明是怕见生人的,许是能感受到楚明熙的善意,只相处了短短几日,孩子就愿意亲近楚明熙,见了她就会笑。
除夕那日,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这日用过午膳,妇人踯躅片刻,跟楚明熙说要去镇上给孩子买些所需用品。
北风呼呼刮着窗纱,楚明熙凭窗瞧了眼天色,风雪大作,四下皆是白茫茫一片。
她点了点头:“那你快回去忙罢。”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沉睡中的女婴。
恰逢过年,照理孩子应该跟着她母亲的,只是外头正下着雪,村子里的路又不好走,路上湿滑,孩子若是摔着或冻着了便不好了。
妇人蹲在小床前,没敢触碰到孩子免得扰了她的好梦,只伸出手指虚虚在孩子的脸上慢慢划过。
楚明熙将妇人送至院门,妇人望着楚明熙,眼睫轻颤,一行清泪不受控制地自腮边滑落:“楚大夫,还请您好好照顾我的女儿。”
“孩子没事,你莫要太担心了。”楚明熙笑了笑安抚道,“今日是除夕,可不能哭啊。”
妇人别过头去,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嗯,我不哭。孩子能遇到您,是她的福气。”
院门轻轻阖上。
一阵风吹过,雪片扑簌簌地从枝头洒下。
妇人转过身去,望着紧闭的院门良久。
是她没用,生下孩子却养活不了她,她的夫家,更是半点指望不上。
孩子跟着楚大夫,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楚明熙是在几天后,才意识到那妇人把她的孩子给丢弃了。
那日孩子的母亲说镇上给孩子买些所需用品,她便没起疑心,谁知对方这一去,便没再回来过。
起初她还抱了几分希冀,认为自己许是错怪那妇人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怎舍得说抛下就抛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又特意向村里的其他村民打听了一番,没人认识那妇人,她家住哪里,家里又有哪些人,竟无一人能说得出来。
楚明熙明白,那妇人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祝大娘很是替楚明熙感到打抱不平。
她在村里算是老住户了,跟每户人家都熟络,可就连她也不知这孩子家住哪里,只知道孩子的母亲姓刘,这还是那妇人头一回抱着孩子过来看病的时候,楚明熙问起时,对方才告诉她的。
如今想来,孩子都舍得丢下,这姓氏恐怕也当不得真,信不得的。
祝大娘看着楚明熙抱着女婴走来走去,忍不住道:“这孩子才两个月大,真不知她娘亲是怎么想的,孩子说抛下就抛下!你姑娘家家的,又没个家人,要我说,不若把孩子送去育婴堂或官府罢,总归这事和你没关系,哪能因为你好心给孩子治病,就拿孩子拖累你一辈子?”
她这回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楚明熙看着怀里的孩子,伸出指头轻轻触了触她软乎乎的脸颊,孩子被她逗得咯咯直笑,只是人长得面黄肌瘦的,让人瞧着分外心疼。
不用问也能猜得出来,孩子在家里过得并不好,就连她的母亲,也是骨瘦如柴,显然在夫家吃得也不好。
母亲尚且没法担保她自己过得好,又何来能力保护她的孩子?
育婴堂那地方她多少也知道些,孩子本就瘦弱,又生着病不如其他孩子康健,倘若真将孩子送去育婴堂,孩子活得了多久都难说。
楚明熙垂下头,凑近女婴的脸颊轻轻蹭了两下:“祝大娘,我知你是好心为我着想,只是我不会把孩子送去育婴堂。这孩子跟我有缘分,往后我就是她的娘亲,她就是我的女儿。”
除却家里凭空多了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楚明熙的日子跟先前一般无二。
村里的人不比镇上的人,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不是得了急病或是患有常年拖着不治的旧疾,一般也不当回事,不会轻易有个小病小痛就来找她治病,便是来她这里看病的,大都也只能送些自家院子里种的蔬菜或是自家做的吃食给楚明熙,算是拿它们抵作诊金。银子之类的,几乎从未见到过。
楚明熙能理解她们的难处,同时免不了又有点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