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又垂首,望向怀中的少女。思忖片刻,言道:“夫人于屋中好生休养,东院那边,吾一人去便成了。”
一旁的侍从得了吩咐,垂首朝两位主子行了一礼,往后退了几步,先行往东院去了。
他始终未将她放下,她便只能于人怀中仰头瞧他,一边用目光描绘着那俊美面容的轮廓,一边于心中默默思索。
她总算知道有哪里不对劲了。
他站于朗朗日光下,压根瞧不见影子。
他是兰州最好的郎君,身如白玉,心似琉璃,毫无阴霾与缺陷。无论是内在、皮囊,都完美的像是个精雕细琢的人偶。
可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这几日的相处,他所流露出的喜怒哀乐都少得可怜。便像是于无形中树立起了一道屏障,将一切窥探的视线隔绝在外,杜绝任何人走近。
可她不是他的妻子吗?
便是他偶然间流露出似真心实意的笑意,都像是一种珍稀的施舍,而其背后却是以获得她的信任与依赖为目的。
他的心房紧锁,只出不进,这不公平。
他言夫妻乃是一体,却一边算计她的心意,对她设防。
这就是她如今心底最大的困惑。
原因无他,玉郎的真心,她实在是瞧不见。
……
两人上了长廊,一路往西院而去。
由青石铺就的甬道蜿蜒向前,两旁栽满了松柏苍翠,四季常青。
季书瑜一边抬目观察府内布设,一边侧耳听闻人策说话。
走入西院,入眼的便是一片错落有致的园林。楼榭亭阁,高下错落,水榭、假山、小亭、曲廊相互借景,溪水萦绕穿流其间,鸟鸣幽树,鱼跃荷塘,幽静而美好。
接连穿过几道长廊,远处忽然出现一小片缀满香玉的栏墙。其上玉兰斜出,花团锦簇,引蝶招蜂,花气馥郁,沁人心脾。
季书瑜嗅着空气中的清香,抬眼打量前方的那片院落。
闻人策行到院口处便停了脚步,他同她对视一眼,领着人穿过了那道垂花门。
步入院中,小廊道内与花圃前皆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雕花灯盏,院内灯火明亮,将四面花树照得清晰。
放眼望去,姚红魏紫,绿叶红花,格外养眼。香气沁人心脾,似能抚平人心底所有的郁气。
季书瑜抬头打量起四周的陈设,暗暗点头。
她对这地儿倒是隐约有些模糊的熟悉之感。
将她安置妥当,闻人策又开口了,言道书房中尚且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待她应声后,方才出门匆匆往外头去了。
于马车中休养的这十几日,闻人策一直于马车内处理各种公务,桌上的公文似乎永远都不会减少。更别提
他还需照料看顾她,每日都从天明忙至夜深才罢休。
季书瑜每次从梦魇中惊醒,总能瞧见他对烛而坐,如玉的肌肤上带着些许疲惫之态。
又或许是她近日过于嗜睡,印象中,似乎就没怎么见到他有过合眼歇息的时候。
当真是辛勤。
季书瑜心中肃然起敬,目送着他走出屋子。
屋内恢复至一片宁静。
室中央,香炉内燃着安神香,一缕轻烟袅袅而出,缓缓升至殿顶,营造出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
她又有些困了。
季书瑜往四周扫视一圈,屋内除了一个嬷嬷,便只有两个穿着青衣的侍女立于门边。
她未从中寻见那个名唤庆心的侍女,心下不由得升起些许疑惑。
那日闻人策难得不在马车上,那侍女冒雨前来寻她,同她说了好些云里雾里的话,接着讨要了一只药膏便默默离开了。
已有好几日未见了,也不知她身上的伤好全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