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会帮你。”
褚苏无脸央求留下,背着满当当的包袱上了路。
他不知道往哪儿走,不知道往哪儿去,只能顺着大路,一步步前行着。
黄昏,他终于穿过丛林,看到些许人影。
那些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到他,非常热心肠地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褚苏手忙脚乱地回应。
又聊几句,那些人终于发觉褚苏不太对劲,他不是个正常人,是个傻子。
他被这些人带着,去桥洞下睡了一夜。
当夜,他的包袱被人偷走。
第二天,带他过来的人发觉他的行李不见,当即暴怒,将他痛揍一顿。
乱世之下,人命如草芥,一切的恶都被无尽放大。
一个带着吃食和银钱的傻子,只能成为这些恶的宣泄对象。
褚苏鼻青脸肿地逃走,又辗转好几个地方,无一例外成为恶意宣泄的目标。
他饿了就捡烂菜叶,渴了就喝浊水,他每一日都在这满目疮痍的街巷中徘徊,无处可去,无处安身,如同一只孤魂野鬼。
曾经合身的衣物变得破烂不堪,双脚也布满伤痕与污垢,伤口长时间不处理,已经化脓发烂。
好几次被打得奄奄一息,却又吊着一口气挺了过来。
他不懂世道的善恶纷争,但生存的本能仍驱使着他努力活下去,哪怕只是在残垣断壁间寻找一丝生机,哪怕生命随时可能被路边的地痞流氓终结,他依然在这无尽的苦难中挣扎着、坚持着。
就这样风餐露宿、浑浑噩噩地飘荡了几个月,在又一次被打得吐血时,他骤然想起兰小水的话。
“被欺负了,就去找姜策玉,我想他会帮你。”
姜策玉……
这个名字在他心中盘旋,或许真是因为兰小水的叮嘱,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褚苏踏上了寻找姜策玉的路途。
他一路问过,知道了那妖道赤霄住在不动山,知道了不动山是西南方向那座最高的山脉。
褚苏捡了一根枯木当拐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一瘸一拐地朝着西南方向挪动。他走过荒芜的田野,路过破败的村庄,淌过浑浊的河流,朝着那个目标,一步一步缓慢地前行。
时间慢慢过去,视线中那个不甚清晰的小点终于慢慢显现出一丝轮廓。褚苏遥遥望着,露出一丝笑容。
他加快脚步,尽管步伐依旧踉跄。
越靠近不动山,周围的环境越险峻,山路陡峭,布满碎石荆棘,他脚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每走一段路,都要停下来歇歇,靠着拐杖大口喘气。
可他无暇顾及,只是简单地用树叶擦拭一下,便又继续赶路。
找到姜策玉似乎成了他的执念,仿佛只要看到这个人,所有苦难都会烟消云散。
这天,他在路上遇到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一袭金丝云纹劲装,乌黑长发高高束起,气度不凡,飘飘若仙。
他瞧见褚苏,皱起眉毛,捂住鼻子,嫌恶道:“哪儿来的乞丐,好臭!”
身边有个侍从立马道:“洵少爷,要不要把他赶走?”
“不必,”姜洵啧了声,“瞧这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不用管他。”
褚苏杵着拐杖,全然没有因为被骂而生气,他开口,声音中竟然带着些开心与期冀。
“你们,是从山上下来的吗?”太长时间不与人交谈,他已经不太能麻利讲话,这一段说出来,听着又缓慢又蹩脚。
姜洵其实比褚苏要矮上几分,但褚苏佝着腰,看上去反而比姜洵要矮了。
“是啊,”姜洵皱眉,垂着眼睛看他,“你有事?”
“那你认识姜策玉吗?”
姜洵愣了愣,接着面色不虞道:“你找策玉表哥干什么?”
如今已经少有人敢直呼姜策玉名讳,眼前这个脏兮兮的乞丐,是他今年遇到的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