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一落,没再多言,上前一把制住她,抬手便将鸩酒灌了进去。
贵妃剧烈咳嗽着,很快瘫倒在地,血沿着嘴角流了出来。她死死盯住谢怀琤,断断续续道:“……我会一直……等着那一日。”
谢怀琤不语,只看着她的气息逐渐微弱,最后彻底无声无息。他停在原地,恍惚间看见了母妃那苍白的病容。
一滴泪悄然落了下来。他闭了闭眼,默默攥紧了身前的玉佩。
这桩旧恨,终于得以了结。
第100章共白首鸾凤和鸣,白首与共……
贵妃死后,皇帝原本要继续治废太子之罪,然而天降横祸,太后忽而病重,危在旦夕。如此情形之下,实在不宜见血,皇帝不得已暂免了谢怀衍的死罪,只吩咐严加拘禁,以此为太后的身子祈福。
然而太后毕竟年事已高,还是没能撑过去,在秋意逐渐深浓之时溘然长逝。太后故去后,皇帝悲痛过度,随即也病倒了。
然而朝政大事却不能耽搁。经过了废太子和贵妃之事后,六皇子虽未被牵连,但也已失去了圣心,被皇帝交给了宗室教养,与帝位无缘。余下的三皇子又是一心只扑在风雅之事上,因此,五皇子谢怀琤成了主心骨一般的存在。
按宣朝的规制,太后的丧期为三年,虽然皇家可以日代年,但皇帝为表孝顺,却还是下旨吩咐宫内三年之内不可兴办大喜之时,一年之内不可有演乐歌舞之声,即便是他自己的万寿宴也要一切从简,不可奢靡。
三年之内,谢怀琤虽无太子之名,但一举一动,俨然已在行太子之事。但皇帝不知是不是无法释怀废太子之举,才一直没有再立太子,只命他以皇子之身参与到朝政之中。即使众人已经默认谢怀琤便是储君,但皇帝始终没有下过明旨。
而他身为已成年的皇子,皇帝也迟迟没有提起过他的婚事。
又是一年春日时节,如今的萤雪殿颇有几分寂寥。傅如吟在事败后在牢狱中绝望自尽,皇帝念着文国公一族昔年的功劳,只是削了他的爵位,勒令傅家一族迁出京城。谢如婉在贵妃死后好似变了一个人,再无往日的脾性,而是幽居宫中,轻易不再现身。
当初,姜清窈原本请旨离宫,但过了月余,皇帝又下旨令她可以继续长居宫中陪伴皇后。因此,这三年之内,风荷堂便只有她与谢瑶音、谢凝玉和闻萱宜四人。
“窈窈,”散学后,谢瑶音挽着她的手臂,低声道,“如今丧期已过,你有没有想过同五皇兄的婚事?”
姜清窈一怔,垂首不语。
这三年之内,虽然没了废太子那个最大的阻碍,但她心底的不安却一刻不曾散去过。皇帝明明知道一切,却自始至终不曾表过态,更没有下旨赐婚,她不知道皇帝的心思究竟有多么难测,愈发惴惴不安。
“说来也奇怪,父皇为何就是不下旨册封五皇兄为太子呢?”谢瑶音轻叹一声。
姜清窈默了默,低声道:“或许,陛下始终无法忘记昔年的事情,也心怀忌惮。”毕竟如今谢怀琤几乎算是一手掌控朝局。她毫不怀疑,若不是皇帝日渐年迈,有心无力,他一定会
设法再扶持一个人与谢怀琤抗衡的。
两人在宫中漫无目的走了许久,这才回了永安宫。午膳后,姜清窈无心歇午觉,便又离了宫四处走了走,归途中恰好经过了遏云殿。
这里如今是谢怀琤在宫中的住处。他虽然在宫外有王府,但有时忙于处理朝政之事无暇离宫,便择了此地作为居所。姜清窈抬眸看过去,想着这个时辰,谢怀琤必然在忙碌,便没有多言,欲举步离开,却见福满自内快步走了出来,瞧着行色匆匆的。
“福满,”姜清窈出声唤道,“你这么着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福满眉头紧锁,道:“殿下忽然发起了高热,奴婢去请太医。”
“他病了?”姜清窈一怔,脚步顿时不由自主便向着殿内走了过去,“好端端的,怎么会发起了高热?”
福满跟在后面,语气亦是忧心忡忡:“殿下这些时日总是处理事务到深夜,天未明又起身,有时连膳食都无法按时用,奴婢劝了多次,可殿下就是不听。”
姜清窈心中愈发忧急,不自觉加快了步伐,却没留神本该去请太医的福满依旧紧跟在身后。她穿过回廊到了后殿,掀帘步入了内寝,却见房内一片昏暗,隐约能看见一个人正静静躺在床帐之后。
她放轻步子走近,却见床帐并未掩得严丝合缝,而是略微透出里头的一线情形。谢怀琤双目紧闭,呼吸还算平缓,看起来睡得正熟。他唇角轻轻抿着,眉宇间有几道浅淡的沟壑,但看起来气色尚可,并无病容。
姜清窈试探着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触手处却是温热的,并不滚烫。她一愣,转头一看,福满不知何时消失了,还贴心地掩上了门。
与此同时,原本正熟睡着的人悄然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姜清窈顿时不受控制地扑在了他身上。
她一惊,正与谢怀琤四目相对。昏暗的床帐之中,他眼眸黑亮。
“你——”姜清窈顿时明白了过来,不由得蹙眉,“你根本没有病?却让福满去骗我?”
她恼恨地拍了一下他的胸膛,挣扎着便要起身。谢怀琤却不松手,只牢牢拉住她,同时身子侧了侧,把她连同身上的被子一起卷进了怀里,压在了身下。